洛湄离宫之前,请求长孙皇后让她去向太上皇李渊辞行。长孙皇后批准之后,洛湄就在一名宫女引领之下,踏进了太极宫。
这是李渊当皇帝时所住的同一个寝宫,但气氛完全不同于往昔。以前洛湄跟着元吉来请安时,太极宫总有皇亲国戚们来来往往的繁华热閙,而此刻却是一片沉寂。沉寂之中还有点肃杀之气,因为每一道门口都有卫兵站岗。
新皇帝竟然需要这样严密看守着太上皇?难道还怕太上皇会溜出去,再发动一次政变,把皇位夺回来?洛湄暗想着,不禁摇头,在心中又给李世民加了一条罪名———不孝!
李渊本来长相就比较显老,在隋朝做官时,曾被表弟隋煬帝取笑他“婆婆相”,而彼时他不过四十几岁。此时到了花甲之年,又经歷了玄武门之变,当然越发使得他老态龙鐘。
当洛湄看见家翁白发苍苍,两个多月前胖壮的体型变成瘦削驼背,她对李世民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同时,李渊看到洛湄一身孝服,十分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方面心疼,另一方面也惊喜洛湄还记得来看他。
“臣媳参见太上皇!”洛湄向李渊行礼时,依然自称臣媳,意在表示她对元吉的怀念。
“免礼,免礼!”李渊略带激动说道:“洛湄,朕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啊!你知道,朕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你来探望,朕真是高兴呀!”他依旧自称朕。这一点,新登基的李世民并不在意。
“臣媳是来辞行的。”洛湄说明来意:“臣媳已经获得皇上批准,去感业寺带发修行,为元吉祈福。”
“你,要为元吉带发修行?”李渊讶然问道:“世民居然肯放过你?朕原以为,世民一定会纳你入后宫。”
这下换洛湄惊讶了。她不知该怎么开口表达,但她的翦水双瞳在问:太上皇怎知皇上想纳洛湄入后宫?
李渊看出了洛湄双眸中的疑问。他喟然叹道:“朕早就注意到了,世民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朕并不怪他欣赏自己的弟媳。像你这样的美女,哪个男人看了能不动心呢?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就没有什么不对。朕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有一天对建成、元吉两人狠心下毒手---”
一讲到玄武门之变,李渊就哽住了,说不下去。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接下去说道:“事到如今,朕只能接受现实。你呢,不如也向现实低头吧!世民,他对兄弟固然太狠,但是他对女人一向最心软。这一点,朕非常了解他。特别是对你,他一定会把你捧在手心上疼!”
洛湄实在意想不到,这位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两个儿子,十个孙子的老人,竟会为行凶的另一个儿子说话!她立即猛摇头,含恨说道:“不!臣媳永远不能忘记,他杀死了元吉!”
“唉!”李渊深深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年轻就是这样,是非分明,爱恨也分明。等你渐渐年岁增长,就会发现,人生的对错,远远比你想像中复杂。玄武门之变,并不只是世民一人的错。这些日子,朕想了很多很多,越想,就越觉得,世民之所以痛下杀手,朕也要负一些责任。你让朕慢慢讲给你听吧!”
直到李渊话起当年,洛湄才明白,原来李渊一向以为,世民适合打天下,而建成适合守天下。他起初完全没有预料到,世民会不甘心为大哥效劳。他也没有深思过,建成与世民因为相差将近十岁,小时候从未玩在一起,并不曾建立亲密的手足之情,加上世民十几岁就从军了,经常在外奔波,与留在家中的大哥四弟见面机会少,难免跟他们越发生疏。
玄武门兵变之后,李渊思前想后,最懊恼的,就是自己多年来一直忽略了世民的感受,没有及早防患于未然。当初,李渊认定建成为继承人,除了遵守封建制度下嫡长子世袭的常规,也是因为他在外做官时,曾经长年把照顾一家老小的担子交给建成,而建成从来不负所託,那自然使他认为,李家得到的天下将来该归建成。
最初世民在太原催促李渊反隋,李渊就坚持等到当时在河东的建成与元吉赶来之后,才肯起兵。当李家打起第一场重大战役,李渊派建成担任主帅,只让世民做副手。
一旦李渊拥立隋朝的代王登基,在幕后指使傀儡皇帝封他为唐王时,也不忘封建成为唐王世子、尚书令,并任命他为东讨大元帅,率军十万攻略洛阳。这些做法都是在磨练建成,培养建成作为接班人。
后来,李渊称帝才一个月,就册立建成为太子。建国以后,李渊尽量不再让建成出去带兵打仗,因为做皇帝最主要的是处理政务,至于战争,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皇帝一般用不着御驾亲征。
然而,当年群雄并起,李唐有很多仗非打不可,李渊为了不让建成出征,就把扫荡各地割据势力的任务全都交给了世民。那时候,李渊的想法过于简单,以为世民反正从小就爱武斗,派他上战场等于让他英雄有用武之地,投其所好。李渊丝毫没有意料到,这样对世民,会造成他心有不平。
当时,李渊满脑子只想要长子与次子分工合作———世民负责扩大李唐的版图,而建成留守京城,学习治国。李渊特地聘请了礼部尚书李纲和民部尚书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