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贪婪地望着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从流风带回她要出门的消息,他便再也顾不得的赶了过来。
太子府戒备森严,尤其在他违反军令私自回京之后,连一隻苍蝇都飞不进去,他的浓浓就像一隻被围在宫墻里的金丝雀。将军府的暗卫曾传来消息,东宫似乎有意要抓将军府的把柄,却迟迟不动手,似乎在等待时机,劝他不要轻易擅闯。
他何尝不知容宸在等着他下一步动作,此时情势如紧要关头的一局棋,势均力敌,各占优势,双方虎视眈眈,只等对方先动手。
可是他等不了了,上一次的那枚帝桑叶,是想让浓浓不要忘记他,他唯有昔日的时光作为筹码,而容宸却名正言顺的拥有浓浓以后许许多多的日子。
日久生情,想起这四个字,他都会打心底里寒意彻骨。
姜容容跨出门槛,接过鹦哥递过来的帕子,拭去手心的微汗。
「娘娘是要去北边的碧波池吗?这时节荷花开的正好呢,而且那儿凉快,娘娘走了这么多路,可以好好歇一会。」
「嗯,走吧。」
清泉寺距离碧波池很近,姜容容一行人走了片刻便到了,远处荷花深处有一座石亭,典雅玉立,只是那亭子甚小,最多容得下二人,姜容容想一个人待会儿,便吩咐鹦哥和楚渊先行离去。
「殿下,我等奉了太子之命此行贴身保护殿下,还请殿下谅解。」
楚渊屈膝跪在姜容容身前,常年严肃的脸上古井无波。
姜容容有些无奈,某人实在是太霸道了些,「那你们便在此处候着吧,这碧波池不大,我随意走走。」
二人应下,便齐齐站在池边,目送着姜容容向着荷花深处走去,渐行渐远,渐渐地,她的身影逐渐被层叠的菡萏挡住,只看到朦胧的轮廓。
那凉亭周围争先恐后的长满了粉荷,小小的石径也被冒出水面的花瓣覆盖,姜容容提起银白缎面裙,小心的走过去,不让自己踩到娇嫩的花瓣。
到了凉亭,晚风拂过,暗香袭人,她靠在石椅上,伸出一隻藕臂,抚过红妆翠盖,却见花丛深处行来一隻小舟,长篙入水,不疾不徐,分花拂叶而来。
立于舟上的那位公子,好生眼熟,眼熟到,她觉得自己误入了一场藕花深处的梦。
梦境里,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宠溺地对着她笑,其实他也经常对着别人笑,但是只有在对着她时,眼里才会熠熠生辉,如星河沉江。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容色清绝,君子如玉。
「浓浓。」
他的声音却近在咫尺,温润柔和,如夏日一盏香茗。
那人扔掉长篙,伸出双手,等待着她。
那就一起入梦吧。
柔荑甫一接触,便被温柔的拉了过去,随后,一股大力不容拒绝地搂紧她的纤腰,须臾之间,她便从凉亭来到了小舟上。
她已站定,那双手依旧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腰上,似乎没有放开的意思。
掌心的温度透过夏日单薄的衣料,传进她的肌肤,告知她此刻的真实。
眨了眨眼,姜容容的声音很轻:「阿珏哥哥?」
「是我。」手掌心的人儿眼底烟波迷离,荡漾着不敢置信的讶异,还有一丝未来的及隐藏的惊慌失措。
一隻秀美的手上移,抚过她修长的脖颈,捧住她的半边脸颊。「浓浓。」
「嗯。」轻的仿佛听不见。
「我回来了。」
「嗯。」
「对不起。」
「嗯。」
「浓浓,对不起。」
他的浓浓,消瘦了好多。腰肢仿佛初夏逐渐萧条的柳枝,皓腕似乎一掐就断,此刻初初见他,面庞惊愕,如霜如雪,如一尊一碰就碎的精緻瓷器。他只想把她藏进怀里,再也不放开她。
姜容容心口掀起惊涛骇浪,却无法说出一句正常的话来。
她要说什么?
她可以说什么?
她设想过许多次的重逢,有冷眼相待,有淡淡讥讽,有言语指责,唯独没想到他满心愧疚,弯下腰来,向她道歉。
不是啊,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啊。
容珏端详着那张精緻的小脸,温热的指腹细细摩挲,白瓷般的脸颊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浓浓,怪我吗?」
轻轻摇了摇头,圣旨一下,幷非他一人可以左右,更何况这场预谋,早有端倪。这个时代,皇权面前,一切皆如尘土。
「怪我也没关係,浓浓想怎么惩罚我都没关係。」
还是摇头,只是眼前雾气氤氲。
「浓浓怎么只会摇头不会说话了?」
温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驱散了雾气。
玉白的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姜容容用尽全力逼着自己拉开了一点距离。
「阿珏哥哥。」
那双数十年倒映着她的身影的眸子依旧温柔的凝视着她。
「我从未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