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资料这么要紧啊?”我随口问道。
“其实也不是要紧。就是沈君颐还有一些给公司当法务的业务。”安谨言说,“这家是他一个挺久的客户了,沈君颐很受他们老板信任,那天他说似乎是公司有什么业务调整给了他一堆资料,他让我看完给他整理个省流版,我这不忙得还没……”
他突然住了口,怔怔地看着手上资料。还没等我问上一句话,只见他又急急地翻了起来。他用力极大,铜版纸被他扯得刺拉作响,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渐渐地,变成一种类似惊惶混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这寂静且过早的清晨显得无比突兀。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是沈君颐来电,于是他按下了通话键。
“我临时要出个急差——一个遗嘱委托案的当事人去世了,我得过去一趟。今天有几份材料需要你处理一下,你下楼来,我在你小区门口。”
安谨言仿佛牵线木偶一样,挂了电话径直往小区门口走去。我不明所以,于是跟着他过去。沈君颐打了个专车,已经停在那儿了。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因缺觉而格外疲态的脸。
他显然没那个精力和时间跟安谨言亲昵,只是隔着窗递出来一只文件袋。“你先看着,最晚后天吧,迅速整理出一份摘要给我。”
安谨言看着他,没接。
沈君颐大约花了三秒才意识到安谨言没动弹,于是推车门出来。沈君颐真高啊,比安谨言高出一头还多,安谨言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没过青春期的少年。
沈君颐显然也不明白安谨言这是搞哪出,耐着性子伸手想摸他的头发,低声道:“最近实在太忙了,让你也连轴转。等手头事落定,我带你去草原上玩几天。”
“我有话问你。”安谨言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然后掏出了那份资料。“月神医美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柴慧云,你说你跟她认识很多年,你还说过为了维系这个客户,请他们一家人吃好几次饭,对吗?”
他把材料高高扬起,资料上印着老板携全体员工的一张工作合影。安谨言声音颤抖,“我不止一次地说过,坑我的那个老板叫陈飞,他老婆叫柴慧云——跟警方说,警方说他老婆不是责任人;跟债主说,债主说找不到他老婆;直到我签破产还款协议的前一刻,我还在求你们——债主、银行、法院和你,沈大律师,我说求你们去找找陈飞的老婆,叫柴慧云,找到她肯定能找到陈飞,这样债务或许就不用我自己背了,你还记得吗?”
“可是你当时怎么说的啊沈大律?你说,现在没人能找到陈飞,我拖着不现实,早签早还早完事。”
安谨言狠狠地把资料扔在地上,疯狂地咆哮起来。可是或许因为一晚上关在垃圾中转站里没喝水,他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挣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嘶哑的,“这是什么?啊?柴慧云不就是你的客户吗?你真的找不到吗?一百多万啊沈君颐!你就是这么赚钱的,你就是这么眼睁睁地看我搭进去十年,还一笔根本不该我还的债务!”
作者有话说:
厘清一个概念哈~柴慧云和陈飞虽是夫妻,但柴慧云的公司是柴慧云的,陈飞的公司是陈飞的,柴慧云如果不在陈飞的公司里任高管或担任股东,的确不用管公司的债务;再一个,小安的问题是,公司的实际大老板是陈飞,但明面上的法人代表是他,所以如果有债务纠纷,的确是他背锅,跟柴慧云没啥关系。
从法律上讲,就算当时债主啥的找到柴慧云,也只能从情理上请求人家,让陈飞出来处理问题,没啥强制力。可怜的小安,气都气死了,也只能是感情上受一闷棍,法理上丝毫不占理。
20
我:我真的想象不到,什么样的工作能让你每天熬到这么晚。除非你说你是管垃圾中转站开门的。
我把我和安谨言在垃圾中转站关了一宿的事告诉了rd,那人极其无聊,足足发了十几个不同版本的“哈哈哈”的表情。
rd: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俩隔着一些时差?
我:你在国外?工作?读书?
rd:你猜。
我:不猜。爱说不说。
rd:别呀,你总这样,清心寡欲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搞得我很被动的。没有朋友说你真的很难取悦吗?
我:好端端的朋友取悦我干嘛啊。再说了,一段关系如果靠一方绞尽脑汁取悦另一方,那这段关系一定不得善终。
rd:所以你的朋友,他还好吗?
我跟rd提过安谨言。
他不好。
那天清晨,安谨言像个疯子似的对着沈君颐又骂又哭。沈君颐眉头微蹙,犹犹豫豫地朝前跨了几步,张开双臂,试图拥抱安谨言,先让他镇定下来。但安谨言躲开了他的拥抱,他几次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一点,但一开口断断续续的哽咽出卖了他:
三千五百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好,特别大发慈悲,还给了我一线喘息的机会?你就看着我为每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