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无视于他接下来一连串的抗议,我望着天花板,自己并不是为了听见他对我说那些话才总是甚么都不说,我只是、只是……
「太逊了。」用手臂挡住了双眼,我轻声吐出这几个字。
不只矫情,我觉得这样很逊,自己在对方不晓得的情况下做了那么多于对方而言无关痛痒的行为,说得好听点是「为了你」,实际上不过就是自作多情,特别是对曾经振振有词说了那么多自以为是的言论的自己来说。
「的确很逊,但如果不这么逊,怎么可能好好和你说上话,而且——」
阿清离开了床铺,将房内唯一的窗户推开,混着雨水味道的海风鑽进了每一处空隙,原来闷热的房间变得凉爽许多,也把我的脑袋吹得清醒了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环境、气味,还是人物,一切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深感厌烦却无法推开的。
「要是我不把我的关心告诉你,说不定你早就跳下去了。」
他替我掛上眼镜,随手摸了下我的头顶,那一刻,自己彷彿要被他巨大的温柔给淹没。
原来无论在行为或是思想上,差劲透顶的都是我。
「阿清。」
「嘿。」
「忘了告诉你,你妈说下次再这样就甭回家了。」
「要是真发生的那样的情况,我会去找你。」
「那你要快点,只剩下一年。」
颱风天果然都不是好日子,总是让我吐露出太多平时寧可憋一辈子也说不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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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电话,是你们班导师打来的。」星期日下午,当我刷完牙从浴室走出来时,妈妈突然将话筒递到我面前,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我接过话筒,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骆华,午安,我是班导。」
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我才意识到班导正在电话另一头,态度也不自觉小心翼翼了起来。
「请问有甚么事吗?」
我一面询问,同时在心里细数着最近自己或阿清是不是做了甚么奇怪的事情,啊,说不定只是颱风过后的日常关心。
「这回颱风还不小呢,你们家还行吗?」
「和以往差不多。」看样子是让自己最放心的设想目的,我逐渐放下原先的刻意,漫不经心的答道。
「这样就好,老师今天打给你是有件事想拜託你,不晓得你现在有没有空听我说?」
「啊?嗯,请说。」一听见他是有事请託,我又不禁将那分谨慎戴了回去。
「是这样的,下礼拜应该会有一位转学生来到我们班,因为他从开学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上课,我担心他的进度会落后很多,所以想请你在课业上协助他。」
自己对于转学生没有半分兴趣,也即刻想拒绝这项请託,可我不想拒绝老师。
「我平时都有看见你指导自清,你解释得十分清楚,我都在心里偷偷为你鼓掌呢。」听我迟迟未给予答覆,他又继续说道,每一句话都像是要推动我答应这件事,听在自己耳里可说是充满了心机。
都被他看见了啊。
当时的自己根本没有期望阿清听得懂我在说甚么,只当作是在复习,压根没想到那些细碎片段会成为他用来说服我的理由。
「……我只管功课的事情哦。」
「我知道我知道,要是再请你照顾其他方面就太为难你了,非常谢谢你哟。」
从他的语气听得出自己这声允诺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虽说我一点也不认为我真的能帮上甚么忙。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接近我。
「老师,请问你介意我再多说一些吗?」
「可以呀。」
「我知道在读书以外,我是个失败得一塌糊涂的傢伙。」
「没有这回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每当我和你,或是和阿清相处时,心里总是不停的在想一些事,你们都是既和善又帅气的人,我……是不是永远不能成为像你们一样勇敢的人?」
我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话筒,要抑制住语尾的颤抖。
自己从来没有一刻是帅气的,读很多书并不是帅气,考试考第一名也不是帅气,借作业给别人抄更不是帅气。
阿清有一天会找到一个觉察他的幽默体贴,并愿意对他温柔以待的女孩子吧;老师有一天也会回到姐姐的身边,好好的把话说开吧;大家总有一天都会获得幸福,唯独性格恶劣的自己永远只得装模作样的假装自己甚么也不在乎。
我憧憬着能够理解我却又温柔的老师,嚮往着阿清的坦然,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那样的优点,唯一能做的是怔怔的望着他们,自己或许是甚么都没有了。
其实我一直没有准备好该如何帅气的道别,盼着至少在最后一刻,自己能够帅气一回。
我一定直到最后仍会甚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想告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