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元年阴历十一月初一(阳历十二月十六日)下午近黄昏时,江都行宫的锁匠接到了紧急召唤,立刻赶往宣华夫人寝宫。当这寝宫主卧室的房门终于被锁匠撬开了,宣华夫人陈蕙的侄女陈婤马上衝了进去,口中喊着姑姑!
陈婤刚出口的呼唤就在瞬间冻结了,因为,她一眼望见了姑姑平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但是平常姑姑睡觉都是素顏,而此时此刻,姑姑标緻鹅蛋脸上的色彩,竟比赴宴的妆容更艷丽!身上则是穿戴整齐,没有盖被子
陈婤惊呆了!等她回过神来,立即尖叫:“来人,来人啊!快请御医!”
御医火速赶来了,但是,已经太迟
陈婤一听御医说回天乏术,直觉如同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处于经期的身体本因失血而虚弱,实在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刺激,以至于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同时,萧皇后惊闻宣华夫人陈蕙喝水银自尽,她简直无法置信!陈蕙那么受宠,比所有现任妃嬪都更加得宠,可谓宠冠后宫,怎会忽然想不开呢?难道,她妄想改变庶母的名份,而皇上不肯?不然,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贵为皇后的萧珻不但百思不得其解,并且发觉,儘管自己怀恨陈蕙迷住了杨广,对于陈蕙猝逝,却没有快意,反而有一种不太对劲的预感
同时,痛失所爱的皇帝杨广沉浸于悼亡的悲伤之中,难以自拔。在陈蕙停灵的四十九天之内,每到黄昏,杨广必去她灵前献一束白菊。这时候,白天为姑姑守灵的陈婤就会屈身告退,好让皇帝独自向姑姑倾诉衷曲。
由于杨广受到了佛教影响,相信亡灵在身后四十九天内仍盘桓于人间,他就在这四十九天内刻意禁欲,不碰任何妃嬪,也不去皇后寝宫,夜夜独卧于灵堂隔壁的小房间内。其中有一夜,他实在睡不着,就披衣起床,叫太监取来文房四宝,为陈蕙挥毫写下了一篇《神伤赋》,又裱成了卷轴,亲手放入陈蕙的棺材之中,准备作为陪葬之用。
杨广为陈蕙流下的眼泪,比他哀悼父皇、母后的泪水总和都多。反正他是皇帝,再不合礼制也没人管得了。他晓得自己这种出格的宣洩传到皇后耳中,会让皇后不好过,但他也确信,美娘会原谅他,毕竟向来,美娘总是原谅他,这一次,想必也不会例外。
萧珻确实心胸宽大,也不太意外感情丰富的杨广会如此哀悼陈蕙。然而,出乎萧珻意料之外的是,陈蕙才停灵期满又下葬过后,杨广就驾临皇后寝宫,说要谈一谈,宣华夫人留下的侄女陈婤该如何予以安排。
萧珻一开始还以为杨广爱屋及乌,才这么关心陈婤,就秉持着端庄的态度,柔声说道:“臣妾正准备要请问皇上这件事呢!不瞒皇上,宣华夫人刚过不久,臣妾就收到了暕儿的信,说他年底想要提早来江都团圆,他也希望过了年,就把婤儿带回豫州去,因为,他早就打算要娶婤儿作续弦,只是那时候,他还在为他皇祖父守孝,才没有早说。虽然现在婤儿还在守父孝,但是宣华夫人过世了,婤儿无依无靠,暕儿就想把婤儿先接到他的王府去住,等婤儿父孝期满,再举行婚礼。”
“哦?”杨广听了,先不动声色,仅仅淡然批评道:“他倒是想得挺週到!”
“是呀!”萧珻误把杨广的反话当真,继续为儿子进言道:“看样子,暕儿对婤儿挺认真的。如果婤儿有办法让暕儿收心,不再胡闹,那我们可就省心了啊!对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了吧?暕儿信上说,他大概腊月二十三日会到达江都,那就是大后天了。”
“腊月三十才要过年,他二十三日就到,这么早来,可不是急着来看父皇母后吧?”杨广嘲讽道。
“即使他是急着来看婤儿,也不是坏事嘛!”萧珻婉言回道:“暕儿这孩子本性并不坏,只是偏好女色,手下又有小人,把他带上了歧途,才惹皇上生气。只要他知错能改,喜欢婤儿就从此定下心来,那就好了。”
“不行!”杨广断然否决道:“朕不放心把婤儿给他。”
“皇上!”萧珻很意外,忍不住为儿子打抱不平说道:“听皇上这口气,好像婤儿才是皇上的孩子似的。”
“话不能这样说!”杨广辩解道:“你自己刚刚才提起的,婤儿现在无依无靠。想必你也很同情婤儿。你应当比谁都清楚,暕儿不是个可靠的男人!”
“那,难道皇上寧可让暕儿失望,把婤儿许配给别人?”萧珻不解,怔怔问道:“问题是,谁会是那个比暕儿可靠的男人呢?皇上心中可有人选?”
“这---”杨广碍难啟口,略带艰涩叹道:“唉!谁都看得出来,婤儿长得很像宣华夫人。如今,宣华夫人不在了,因此,朕想,把朕对宣华夫人的亏欠,补偿在,婤儿身上。”
“什么?”萧珻太震惊了,脱口叫道:“那怎么行?婤儿比晴儿还小三岁哪!”
杨广乍听之下,不禁感到心虚,但他想要掩饰,就面不改色,只管反驳道:“其实,想必皇后还记得,朕刚登基的时候,曾经挑选了几名妃嬪,以充实后宫,而她们年纪都跟晴儿、婤儿她们差不多。那时候,皇后可都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萧珻想了一想,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