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太阳穴的枪口直直垂下,父亲手中的枪还没机会扣下板机,就先被另一颗无情的子弹击中胸膛,紧接着又是一发,再一发,随着林老师的尖叫声,那个我不愿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像是身被数条看不见的细绳缠住了四肢,他在原地像个魁儡抽搐几下后,以滑稽姿势轻吻地面,地上血泊慢慢扩展开来。倒地父亲还在低吟着,宛如在抗议那些他永远得不到的钱。忽然想起父亲有次喝醉酒,反常地回家后不是动手打人,而是抱着头痛哭懺悔。「其实我也很想努力打拼,想让你们过好日子,可是这个世界没给我这机会……真的太难了……」这瞬间我居然回忆起当时的情境,就在父亲倒下挣扎的瞬间。接着,四个白头盔警察的对讲机,同时传来声音。「剩下的人都解决掉。」是江会长。林医师与林妈妈刚以为获救瞬间,喜出望外时,听到这句话瞬间又傻住了。「解决掉?什么……」林妈妈满脸泪痕跪在地上,一脸哀求的看着几个硕大的警察,崩溃边缘地问。几个警察缓慢举起黑亮步枪,但他们毕竟还是人,我听见其中一个警察在口面罩后方说:「你们真的要下手吗?」「等一下!」我不顾一切地大叫,然后掏出已经没电的手机,「你们要的证据都在这里面!」四个白盔突击队员和蓝警官把视线转向我。「真的!」我已经豁出去了,再次宣称持有证据,手机高高举起想借此威胁他们,「如果你们再开枪……我就用力摔坏它……」我嚥了嚥口水。突击警察们缓缓放下步枪面面相覷。蓝警官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太有趣了……哈哈哈……」我看见林明轩失落地垂下视线,心中才发觉不对劲,蓝警官倏然收回笑脸,接着开口。「地上那位似乎还有呼吸,我就陪你们玩一会,反正还有时间,看你们要不要救救他,顺便决定要不要把证据拿出来。」蓝警官眼镜破碎的那侧,反射出噬血的光芒,他犹如一名狩猎者,正在玩弄眼前奄奄一息的猎物。这时原本下的魂不附体的林老师,以某种夜禽动物的嗓音哀求道:「证据在这里!在这里!你们要的话全都拿去吧!我还不想死在这!」林老师令人摸不着头脑地一直把人往前推。而那个人,正是林明轩。林明轩厌恶地甩开了林老师,这画面让蓝警官又是一阵大笑,然后他领着精兵悍将走入黑暗走廊。「我等等再来,但我得告诉你们,时间已经不多了。」狐狸蓝警官如发现件有趣的偷窃案般的打量着这对母子,令人发毛的嘴脸得意笑着,然后转身走入暗廊。消失在黑暗中的蓝警官,狡诈声音却依然顺着墙面游走了回来。「毒气,已经打开了。」此刻的郑子薇,彷彿是掉进一滩烂泥中,数天没洗澡的样子,本来长直披肩的马尾,现在乱的跟杂草一般,我很想伸手为她抚平翘起的头发,但我却没这个资格。命运安排总是如此的荒诞,酷刑房中除了有残忍的设施,偏偏也有救人的工具。那个马尾乱翘的女孩,此刻正专注地,把一件件手术工具递给林明轩,而林明轩宛如降世人间的华陀,双膝跪地,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父亲做场艰难手术,看到这画面,我便觉得心情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林明轩的双手熟练地在父亲身上三处血窟中穿梭,我无法想像他过去是受到什么样地训练,才能有这样的结果。而且他只是名高中生。刑房角落的林医师冷漠地在一旁看着,而林老师却是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手里拿着手机四处寻找可能与外界联系的位置,嘴里捞捞叨叨念着:「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我怎么能死在这里……」被环境称为「囚犯」的我们,现在像是中场下课休息时间,两名白盔突击队员时不时回到残灯下看我们状况,然后又退回黑暗中。「血止住了。」林明轩额头上冒着汗,他在郑子薇的帮助下,拉出最后一针,做完缝合,「可是失血太多,也没有输血,可能……」林明轩满怀抱歉地看着我。应该是我要道歉。或许,若没有阎家父子的出现,林明轩和郑子薇或许将会是平淡日子中幸福的一对。「想什么呢?小岳。」郑子薇满手血跡的在黑色百褶裙上抹了两下,「会没事的……你爸……」她居然这时候在为我的情绪担心。「无所谓。」我听见自己这样说。这个「下课休息」将我们三个又有了沟通的机会。「其实……」林明轩正要开口就被我打断了。「对不起,是蓝警官叫我把资料放在你房间的。」我坦承整起事件的开端。「恩……我知道。」「我只是想报復,可能……还有一些的忌妒……」「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林明轩眼神黯淡的说。接着林明轩偷瞄了一下我,而我偷瞄了一下郑子薇,但郑子薇依然是那个猜不透的眼神,三个人围在父亲身旁席地而坐,陷入不知该换谁发话的窘境。林明轩过一会说:「其实,我们家有私底下在经营房屋买卖。」
「私底下?」「对,就是不让政府知道的那种。」「……恩……」「我爸妈手上有数十间房子,他们不断的收购再转卖,自己人卖自己人,把房价炒高后再出售,还有江会长从中帮忙出资,从皇后区到近江,只要他们想,他们几乎可以买下大北市任何一块地。」原本四处游走的林老师停下脚步厉声制止:「住嘴!你这小鬼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她尖锐的声音让我想堵住耳朵。「因为都是私底下用假资料交易,所以逃掉不少税收,连同买卖股票获取更多资金,江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