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望蹲在奶奶身边,将她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贴到脸上,回答:“……是啊。”
于是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笑得更加幸福,像个小姑娘一样回答:“好……好。”
老太太抬头环顾了一眼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亲人。
井以觉得老太太的视线好像在某一刻与自己对视了,又好像那只是她的一瞬错觉。
老太太一边笑,一边人生中最后一次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嘴边仍旧带着笑,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凌乐安的声音像是两片铝块摩擦发出来的,他尽量平静地说:“……奶奶走了。”
韦太太和二太太都出声哭起来,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在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井以哭不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凌乐安,他牙关咬得很紧,沉默地看着病床。
他握着井以手掌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井以回握上去。
他没有哭,可看上去却比哭了还难受。
井以脸上是一副空白的神色,她心里也很难受,但是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在周围的哭泣声中,井以像是被扼住了呼吸一样,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井以失落地盯着老太太的脸,总觉得下一秒老太太还会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脸上垂头丧气的神色,嫌弃自己几句。
可是她没有。
作为长子,凌父亲自负责老太太的葬礼。
葬礼那天,政商两界来了很多名流,其实他们大多和老太太没有多大的交际,来参加葬礼只是因为这是凌家的葬礼。
很多时候,豪门中的一切仪式好像都主动或被动地沦为了交际场合。
井以穿着纯白色的传统丧服,麻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来参加吊唁的人都穿着一身黑漆漆的服装,井以觉得他们的脸好像都长得差不多。
老太太去世,凌高逸被带走调查,三叔三婶下落不明,整个凌家乱得像一锅粥。
但是这一切都与井以无关,因为她跟凌家的一切势力都没有牵扯,就算是想要帮什么忙,她也帮不上。
这两天,无论是凌鸿轩还是凌平露都忙得见不到人,只有葬礼这天,能整整齐齐地见到所有人。
凌擎宇也才十六岁,艾飞山更是只有十岁,他们和井以一样,除了葬礼和守灵,长辈们都只告诉他们好好学习,不用担心家里的事。
更不用说双胞胎和小橙子。
老太太去世以后,凌家所有能话事的人一直都在忙前顾后,所有事项其实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在忙碌的缓冲下,那种悲怆的情绪也渐渐缓解。
好似所有人都在慢慢走出来,除了井以。
自从老太太去世以后,井以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她总会在深夜里莫名惊醒,然后连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就那么枯坐大半夜。
但是井以始终哭不出来,一层又一层复杂的情绪就那么憋在心里,让她走不出来。
葬礼结束以后,老太太提前定下的遗嘱会在全家所有人面前被宣读。
其实凌家的财产在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就分得差不多了,包括艾飞山在内,凌家所有小辈都获得了一笔巨额遗产,这也是为什么凌平露手里股份会比自己父亲多的原因。
老太太手里剩下的,除了一大笔流动资金和几处房产,就只有总公司的一小部分股份和她自己年轻时候所带来的嫁妆。
井以和凌乐安站在一起,她木然地听着凌家的律师宣读遗嘱。
a市的几处房产按照遗嘱中所说的平均分给了三个儿子。
律师翻了一页,继续念:“……本人名下其他财产,现金一半捐献慈善机构,另外一半包括个人物品全部由井以继承。希望大家尊重本人遗愿,和平处理遗产继承事宜。本遗嘱一式三份……”
井以惊愕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直到律师念完整份遗嘱,井以都在错愕中回不过神来。
凌乐安一点都没有惊讶,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
葬礼结束以后,律师找到井以跟她交接老太太留下的遗产。
井以心里的震惊渐渐消散后,剩下的只有一片荒凉的悲哀,她想自己也许应该表现得荣幸一点,或是开心一些。但是就如同她流不出泪来一样,井以同样也笑不出来。
井以麻木地拿着那份遗嘱,无可抑制地想,钱究竟有什么用呢,能让人死而复生吗……?
……说什么傻话。
当天晚上,就在井以要回房间之前,凌乐安叫住她,他拿出一封信给井以,说这是奶奶留给她的。
井以沉默地接过来,将信封小心拆开,尽量小心地撕开封口。
她站在两人房间门中间,倚着那小片装潢奢华的墙壁,凌乐安就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信纸上的字迹铁画银钩,一看就知道是凌乐安的笔迹。这封信是老太太口述,然后凌乐安逐字逐句替她写下来的。
“……在所有的孩子里,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