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自招的精怪,其胆如鼠,其智……当是无罢。
从一番话眼里江砚书知道了跪在面前的姑娘是一隻没有壳的田螺精,是一隻手脚零碎的田螺精。
翁卯卯受了惊吓以后呆似木头,眨眨眼,其实有些想哭,哭出来心里会舒服,但她怕招来风雨雷电,淋得个浑身湿。
“既没有作耗,我就不收你。”江砚书偷腔说一句,抱着翁卯卯绕过面前跪下的姑娘要走。
扬州是热闹的,但江砚书没想过会如此热闹,前有姑娘给他下跪,后又有妇人抓住他的手臂,诈熟似的,做出可怜的模样,竖起三根指头,说:“公子,您能给蛮蛮买馒头吗?蛮蛮肚子好饿,想吃三个馒头,当然啦,如果您手中有闲钱,给我买三十个也可以的。”
男女授受不亲,忽被一个粉团团的妇人抓住手臂,江砚书惊吓过度,说着失礼失礼,往后蹦跳三武躲避开来了。
往后撤退时可顾不上身后有人无人,不幸的是,他的身后有人,整个人撞上去以后,手里的翁卯卯没有抱稳,她掉在了被撞之人的脚边,两隻雪白的前爪,不偏不倚,踩着对方的黑靴,留下了两朵四花瓣之花。
“抱歉抱歉。”江砚书抱起翁卯卯道歉。
那男子神色自若,把另一隻未受踩的脚伸出来:“劳烦,让你家猫再踩一次。”
“啊?”被撞被踩不生气就罢了,怎么还要求再踩上一回,当他是怪人,江砚书云里雾里,,抱着翁卯卯狐疑地看着对方的眼。
“公子啊,我想吃馒头,吃三十个。”
“请踩一脚。”
“道长,不要收孽螺,不要收孽螺。”
左边有来讹馒头的姑娘,前面有磕头求饶的田螺精,后方有个怪癖男子,此三人性格古怪,身上不见恶气,状似良物,但江砚书不知为何感到害怕,带着身边的弟子一退再退。
他退,田螺姑娘见机,收拾了自己掉落的东西,灰溜溜的,手脚并用爬走了,两隻膝盖在雪地上留下两条拖痕,而索要馒头的姑娘和要求再踩一脚的怪癖男子则不离他左右。
江砚书不知,田螺姑娘名儿叫金鼠姑,是那位怪癖男子家中的洗衣女,而这位怪癖男子,则是扬州知府安时礼,一个爱双好洁的知府,至于吵着要吃馒头的姑娘则是扬州的小河婆,也是一条鲤鱼精。
“馒头馒头,不给蛮蛮买馒头,以后饭里头没有肉。”虞蛮蛮常在街上弄着精神去讹人馒头,眼儿尖,哪一次不是一讹一个准的,唯有今次,她都说得口干舌燥了还吃不到馒头,心里窝火,不再偷摸着讹了,而是光明正大来讹了,她摇着江砚书的一条手臂晃动。
“你这猫,额头上的角只有一隻吗?”安时礼摸着下颌打量着翁卯卯,猫儿不踩多一脚,他索性自己踩自己,然后有些嫌弃地说道,“一隻不好看啊,能不能剪了?”
这话说出来,翁卯卯吓得如上断头台,嗷呜一声,身子蜷缩,尾巴夹起,一颗头往江砚书的胁里钻。
“奇怪了,猫长角……罢了,世间上有无壳之螺,秃毛之狐,长角隻猫,不算特别。”安时礼自己踩了自己,心里舒坦了,不再勾留,踩着金鼠姑留下的爬行之迹,负着手嘀咕而去。
好个田螺精,又偷他的衣服去典卖,今日非得让她写三十张顺朱儿。安时礼边走边在心里说。
猫长角,虽说奇怪,但翁卯卯的模样生得吃喜,故而有隻奇怪的角,他们也觉得角和她的模样一样吃喜。
这让见者皆说可爱的模样,但在扬州城里却不能让人忽略那一隻角,翁卯卯哪里有被人说过不好看,纳闷着安时礼的话,一时间,小小的三思台里伤得很,不敢把头露出来。
头埋在黑暗之中时,她呆不腾地瞪着个眼,忽然有些想那位老板了,早知的就不来这儿了,到处被人嫌弃,肚子里全是腌臜气。
安时礼离开后,只剩下虞蛮蛮在一旁死缠不放,江砚书当她是无家可归的叫花子,被她尖细的声音闹得耳朵发鸣,好似聚来了一团蜜蜂在耳边叫,纳闷在扬州唱莲花落的人怎么打扮得光鲜亮丽还没有一点脸皮了,明明有眼有眉,却搽一个红腮颊似赤马猴,不像个人的样子,他赶紧掏袖子寻钱发付她。
指尖刚触到银子,在远处观戏的裴焱,忽然携着女儿裴姝与四不像走了上来,他先含笑与江砚书做了点头礼,而后轻轻叫住讹馒头吃的虞蛮蛮:“虞姑娘,姝儿在铺里给你蒸了馒头,你去吃吧。”
“好耶!”虞蛮蛮听到有馒头,嬉皮笑脸,头也不回地去柳惊香鱼铺里吃馒头去了。
原来他们认识。江砚书在心里说道。
裴姝躲在裴焱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来,虞蛮蛮走后,她指着缩在胁里的翁卯卯,问:“她、她是小九姑吗?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不等江砚书回答是与不是,裴姝先认错了,她伸长手,用手指戳了戳翁卯卯的背:“对不起,当年是我贪口,小九姑,我给你买猫酒吧,我如今自己挣了银子,你想喝多少,我都买的!”
翁卯卯还在伤心之中,被人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