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骘是虎贲中郎将,负责宿卫宫中。邓悝调任城门校尉,守卫雒阳。阴骊珠闻言忙道:“我们不打紧,他们的事情要紧。”邓绥道:“因我之故,两人兄长长住宫中,不能晨昏定省侍奉阿母,又不能父子团圆教养凤儿,每想到此处,我便心生愧疚。可先帝早弃天下,皇帝年幼,我身无可依,只能以两位兄弟为臂膀。”阴骊珠忙道:“陛下言重了。骘儿和悝儿能为国略尽绵薄之力是祖上庇佑。人常说‘兄弟手足’‘兄弟手足’,既然是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姊妹,那便是相互扶持的臂膀手足。”“私情公谊俱得双全,陛下无须愧疚。”邓绥听了母亲的一番话,心中愧疚稍减,又问了母亲身体状况并家中诸人,得知一切安好十分欣慰。问完后,邓绥将目光转向邓阊和邓凤,询问起他们的功课来。“阊弟,你近日在读什么书?”邓阊严阵以待,他本是不想来的,长兄和二姐与父亲一样严厉,父亲去得早。长兄接过重担,督促教导他们兄弟学习上进。二姐在家时,也时常监督他们。二姐进宫,宫门深似海,鞭长莫及。邓阊的束缚少了一层,先帝驾崩后,长兄也去了宫中,于是近来无人管教他学业,这可让邓阊欣喜若狂。他这些日子,每日到书房,只消对着下人说一声要安静读书,就可以躲进书房晒着暖阳,躺在床上睡大觉。反正无人抽查,待饭时出来用饭,吃完饭又回到书房睡觉。家中诸人还都夸赞他勤奋刻苦。然而,自从女娲造人后,万事皆可做假,唯有学识做不了假。邓绥没提问几句,邓阊就泄了底。“这就是你近一个月读书的心得?”邓绥的眉头微皱:“我们兄弟姊妹自幼读经,你……你这水平还是如去年一样……没有长进。”邓阊听到二姐这话,心中顿时大叫失策了。为了应对抽查,他说自己在读《左传》。好像去年春天,二姐就让大兄将自己的功课送到宫中批阅。自己现在所答内容,全部来自那份功课。邓阊低头认错:“弟鲁钝,有负陛下期望。”邓绥知道幼弟素来懒惰,唯有旁人盯着才能上进,心中已有了主意,此时便轻轻放过邓阊:“以后学习读书务必上心。”邓阊以为逃过一劫,庆幸不已。阴骊珠看着女儿笑道:“阊儿尚幼,等他成家立业就知道上进,就会有责任心了。”说罢,阴骊珠为难地看向邓绥道:“他们兄弟中唯有阊儿是白身,如今也是陛下需要臂膀之时。我想着,不若让阊儿进宫帮衬陛下。”“嗯……”邓绥闻言面露难色。
阴骊珠一顿,斟酌道:“陛下,可是担心流俗之言?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如此,陛下不必在意这些,阊儿可比其他人可靠多了。”邓绥决定还是如实告知母亲,于是语气温和道:“阿母所言确是实情。然而,阿母可曾见过那些一朝得势兄弟皆列于朝堂的外戚结局?先不说前汉的吕氏、霍氏、王氏,就说眼前的阴氏,现在子弟仍流放在外,宗族免官返乡。”“这些后族中也唯有邛成太后一族靠谦恭谨慎保全阖家性命。殷鉴不远,邓氏更要谦恭才好。”阴骊珠听了,心中五味陈杂,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勉强说道:“陛下与她们不同。”皇帝年幼,邓绥亲躬抚养,自然与亲生没有差别。而且,她女儿的才能在诸子之中最卓越,一定能想出保全家族的好办法。然而,阴骊珠没有意识到,女儿邓绥已经想出了办法,那就是家族保持谦恭之道,严加管束族人门客。邓绥笑着摇头道:“我们都一样。”阴骊珠虽然不解,但女儿的话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点头道:“既然是陛下吩咐,我也会约束家中子弟。”邓绥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阿母最好了。”阴骊珠闻言,被女儿反驳的难堪一扫而空,心情顿时明媚起来。母女俩又亲亲热热地说了几句话。“凤儿最近学了什么?”邓绥和母亲说话之余,不忘邓凤的功课。邓凤的回答中规中矩,邓绥听完,笑着勉励了他几句。正说着,邓骘和邓悝两兄弟进来,各自拜过,母子父子兄弟叙起别离之情。邓绥的目光扫过母亲、兄弟和侄子,感到一股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心头。邓绥想当皇后吗?自然是想的。后宫明面上争的是宠,实际上争的是命,不仅有自己的命,还有家族的命,且看阴后结局就知道了。阴后被废,父亲自杀,兄弟侄子流放,合族免官,自己则抑郁而亡。邓绥想当临朝称制的太后吗?自然也是想的。身入局中,容不得她退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邓绥想保全家族吗?自然也是想的。她身为皇太后,从来只有被废的皇后,很少有被废的皇太后。无论如何,她始终受人优待,但她的家族就不一定了。邓绥想要邓氏走出不一样的路来,走出一条光明的道路来。“前些日子,我与三兄说了世家子弟最容易犯的毛病,一个是‘奢’,一个是‘傲’。‘傲”字,我已经与三兄说了,今儿我把‘奢’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