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心里重新化为一片玉圭,她取那将领一滴血,滴入玉中。殷无觅和那殷将军的血浮在玉中两端,片刻后各游出一缕头发丝一般的血线,连接到了一起。沈丹熹没找到山魈的踪迹,先在人间找到了殷无觅的父系亲缘。看血线幽微,他们不是直系亲缘,约摸是旁支。沈丹熹顺着这点线索,很快寻找到殷氏的祖宅,殷家偌大的宅子垮塌大半,只有中心住宅还有几间完好的屋子,住着几个殷家人。她到此处时,正是夜间,雀火的光从回廊下一闪而过,屋里有人声道:“老爷,我刚刚瞧见外面怎么有火光?”在这乱世,草木皆兵,殷家老爷立即爬起来,从墙上取下一杆旧枪出来门外,警惕地在院中查探一圈,才提枪返回,斥道:“外面哪有什么火光,兴许是你看花了眼,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快些睡吧。”这个时候,沈丹熹已入了殷家的祠堂,翻看着殷家族谱记载。殷氏门下出将才,祖上便是随着大荣开国之君打天下的将领,家族几起几落,也算繁盛,只是现今大荣没落,战乱四起,平民难以生存,大家族的子弟也凋零得不剩几个。
沈丹熹并不是想为殷无觅寻祖归宗,而是想查明白他和沈瑱之间是否有关系,一切的起始都在一百年前,在昆仑君下凡历劫归来之后。沈瑱应劫钟所响,脱离仙身,轮回转世,身入凡尘,一去便是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沈丹熹偶尔思念父君,也央求过母神是否能下凡间去看望他。只是仙神下凡历劫皆身负重大使命,劫钟响起时,历劫的命数生成,在沈瑱投生入凡尘历劫期间,他投生去了何处,投生成了何人,劫期多长,何时重归神位,这一切皆为天机,不可泄露半分,就连姒瑛和沈丹熹都不得知晓。沈丹熹便是想入凡间探望他,人间众生芸芸,她也不知何人才是她的父君。如此等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后昆仑君历劫结束,复归昆仑,昆仑上下迎接主君归位的宴席还未庆贺结束,沈瑱便与母神发生争执,再次离开昆仑。但这一次沈丹熹却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只知一个月后,他再回来时,便带回了殷无觅。沈丹熹想知道,沈瑱入凡尘历劫,是否便托生在了殷家。她顺着殷氏族谱往前回溯,找到一百二十五年间出生的殷家儿郎名姓,又根据殷家记载找到他们的坟茔。融有殷无觅血珠的玉圭在她手中再次变幻,化为一只地鼠钻入土下,沈丹熹抱臂在外等候了约摸有一个时辰,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地鼠吱吱的叫声。沈丹熹提灯走进墓地,来到一座坟茔前,她将火光凑近墓碑,俯身看向上方已然模糊的字迹,好半天后才辨认出来,“殷长霄。”……昆仑,阆风山祭台。云雾绕山而游,祭台之上却无半分雾气,殷无觅坐在祭台上,与刻录有“阆风”二字的石碑面向而坐,一枚小小的镇山令悬浮在他与石碑当中。镇山令成玄黑之色,其上金色铭文流转,每一缕线条皆与阆风山脉相系,代表着阆风山中的力量。此时,那令中铭文波动,神山之力浩荡,竟有要挣脱中心神主印辖制的架势。沈瑱站在他身后,说道:“你当初获得阆风镇山令认主之时,身负有神女仙元,现在仙元复归神女,你与神女之间的心契又被斩断,两人命星分离不再生息相关,才会导致镇山令反噬,若要重新得它认主,你必须以自己的力量再次降服它。”殷无觅颔首,聚精会神,再次将神识投入镇山令中神主印,压制那些快要脱离他掌控的力量。沈瑱一直在旁守着,在有铭文脱离神主印,力量失控的一瞬间,昆仑君的神力立即压入阆风镇山令中,将失控的力量重新压制回殷无觅的神主印中,使那力量不至于完全脱离掌控。他再次强调道:“继续,我只能在旁辅助你,你必须要用你自己的力量降服它。”殷无觅额上已渗出了一片细汗,被剖离仙元后,他的身体其实一直并未彻底养好,扶桑仙果毕竟只是一枚果子,无法代替仙元之效,但短短时日内,叫他自己修出仙元,亦是比登天还难。阆风山的力量失控于他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他若还想在昆仑有一席之地,就必须要将阆风山的力量完全掌控在手中。现下还能有昆仑君的助力,自然是好,若是让他知晓了这百年来与他相恋的“神女”,并非是他的女儿,不知他会作何想,会不会将他也一并迁怒。殷无觅生来便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他曾在母亲神智癫狂之时,听她语序不清的念叨,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从这些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他的父亲是人间大荣王朝的一名武将,出身于将门世家,不过那个将门世家受当时的皇帝猜疑,早已没落,门中子弟也暂没有成气候的人。母亲不知受了谁的指引点化,在父亲年少之时,便去往了他身边,两人一起经历颇多,渐生情愫。大荣皇帝老迈,皇子们争权夺利,内乱不休,他们自然也被牵连其中,父亲也加入了一位皇子麾下。母亲有时候会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把他当成了谁,恶狠狠地笑道:“攻略你也好,攻略他也好,我不过都是为了回家罢了,我从没有爱过你们,你们却为了我反目成仇,真是愚蠢啊哈哈哈——”她的笑声在空寂的环境下,尖利得可怕,笑着笑着便又哭起来。“明明是你们男人的争斗,使天下大乱,到头来为什么要责怪我,要将我关入这种鬼地方。全都是骗我的,我回不去了,从来到这里我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母亲恨他的父亲,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