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东宫时一样。沈希鼻头一酸,低声说道:“没睡好,一直都睡得不太好。”萧渡玄顿了片刻,慢声说道:“既是一直睡不好,为什么不令御医看看?”他的语调永远都是轻柔的,带着长辈般的宽容,能让人瞬间放下所有的戒备。在静谧的夜里,更显温和,令人心旌摇晃,令人生出冲动。“因为我害怕您知晓……”沈希哑声说道,“我害怕您想起我曾经做的卑劣事……”这样一句冲动直接的话说出来后,压在她心里的那块巨石忽然轻了许多。萧渡玄看向她,说道:“不必怕我的。”他的话音太温和了,一种天真的幻想被轰轰烈烈地勾了出来。沈希倏然从软榻上坐起,她仰起脸庞,紧紧地握住萧渡玄的手。“我再也不会那样了,陛下。”她带着鼻音说道,“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地做世子妃,绝对不会再做那种事,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们已经订亲太久了,现今平王也不在京中。”沈希红着眼睛说道,“我真的、真的没法退婚了,陛下。”这样的话太混乱了,丝毫不像她会说出来的。但被那样温和的眼神望过来时,理智的弦总会在那么一个瞬间被趁虚而入的情绪斩断。沈希哀哀地抬起眼眸,看向那神情晦暗不明的男人。“不可能。”他轻声说道,“退不了,朕给你下旨。”她心间的热意顷刻间消退,仅余下深渊似的冰冷。沈希牙关颤抖,已经愈合经久的指腹再度被她自己掐出了血痕。沈希按住指节,强忍住心中的不甘。血顺着指腹开始流淌,将指缝都浸湿了,尖锐的刺痛从指腹一直升到胸腔里,带来没有边际的滞塞痛意。绝对的强权就是如此。仅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就可以毁掉她所有的努力,偏偏她还不可以流露出任何的不满与反抗。“臣女明白了,陛下。”沈希低下头,“臣女一定会与世子说清楚的。”她竭力压着情绪,并将指腹的伤处仔细地隐了起来。“只是臣女想求您再多宽限些时日,”沈希抬眸看向萧渡玄,“臣女之前便想与世子言说此事,但一直没能寻到时机……”她的眼底含着水意,既楚楚可怜,又动人心弦。沈希还是很会这一套。事情无法解决的时候就先拖着,等到了时间,再继续往后延。说话的时候也是,将道理的克制和情绪的晕染都把控到极致,显得分外柔弱恭顺,诱人怜悯。萧渡玄低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想要多久?十日,十五日,抑或是三十日够不够?”他的话语轻柔,却充斥讽刺。因为现下距离他们的婚期,已不足两月。沈希下意识地敛了目光。但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还是无声袭来,让她瞬间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心脏也开始快速地跳动起来,发出如擂鼓般的紊乱声响。“兹事体大,陛下……”沈希斟酌着言辞,硬着头皮说道,“平王一直很重视我们的亲事,若是贸然退婚,他那边恐怕难以交代。”她说的都是事实。平王和平王妃极为珍视萧言这个独子,恨不得将他放在心尖上爱护。萧言二十年顺风顺水,唯有在情爱一事上颇多坎坷,眼下美梦终于成真,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成婚,哪里能够轻易接受退婚之事?“那就十日。”萧渡玄笑了一声,“花朝节前,给我答复。”他的语气平和,近乎是有些过分的柔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不容置喙的言辞。“陛下……”沈希的掌心都是冷汗。在燕地时父亲危急,她跟齐王曾面对面地谈过一次,那人冷戾阴郁,城府深沉,年岁又长,可哪怕是被剑架在脖子上时,她也没有这般地紧张过。她的朱唇半张半阖,言语从肺腑滚到舌尖,终究还是落了回去。从前萧渡玄待她还是太温柔了。眼下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冰冷,强势,威压深重,举止之间都会带来浓郁到恐怖的压迫感,这远比她梦魇里的那个男人可怖百倍。但萧渡玄的唇边偏偏仍噙着笑意。他轻声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对吗?”
沈希心跳如雷,脑中却尽是空白,她愣愣地看着萧渡玄,一时之间突然不知要说什么。掌心的冷汗和血混杂在一处,黏腻又冰凉。当萧渡玄的指尖轻扣住她的手腕,点在那淌血的伤处时,她才骤地清醒过来。骇然的情绪从指骨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沈希近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但软榻之内,退无可退。离开明光殿许久后,沈希的思绪依然是乱的。内侍将她送到了女眷休息的临水暖阁,萧言闻讯后当即就过来接住了她,他满脸都是焦急与担忧:“皇叔没有说什么吧,表妹?”沈希的头仍有些痛,她靠坐在软榻上,轻声说道:“没什么事,表哥。”服过药后,热意消退许多,但身上仍旧酸软,提不起劲。沈希懒得多言,甚至懒得去想更周全的借口。她揉了揉额侧的穴位,细声慢语:“过几日是乐平公主的生辰,陛下叮嘱了我些事。”“哦!”萧言恍然大悟,“我还当是怎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沈希少时曾做过乐平公主的伴读,两个人常常一同出入,宫宴时更是几乎每次都将沈希带在身边。她们关系亲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当年太子也是因此才会对沈希颇有照拂。“我还以为皇叔会怪罪你呢,”萧言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又露出了疏朗的笑容,“说来,姑母如今也二十岁了,时间过得真是快。”乐平公主虽然年岁不大,但是辈分很高。沈希没由来地想笑。萧言当即就红了脸,他别过脸去:“别笑了,表妹,往后你也要随我一道唤的。”他有些羞赧,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