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个快死的人,还想做什么呢?上午的时间不紧不慢过去,当铺里来的人不多,一个女孩儿赎回了自己的一条项链,还有位老大伯死当了一块玉佩,定价确认好后,他交付当金当票,在账本上做好记录,笔尖在纸页上带起细微的沙沙声。“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本子记账,不会安几台电脑吗?”齐镇虽然没捣乱,但嘴不闲着。“得花钱,”这是重点。就是,天狗在心里帮着老大附和。打开抽屉,陶缇将账本放回去,抬眼看向门外,下午的日头高高挂起,灼热的阳光从大门里照进来,大束的光晕里还能看得见无处不在的细小灰尘,本来想等齐镇回去后他再去新城小区,可看样子齐镇是打算赖这儿不走了。“我出去一趟,你自己随意,”前半句是对天狗说,后半句是告诉齐镇。躺椅上的人默不作声,也不拦他。出了太平巷,他打车前往联合路新城小区,刚下车,身后又驶来一辆骚包红跑车,油漆刷得锃亮,正红色泽在阳光衬托下异常夺目艳丽,齐镇从车里下来,姿态随意地往车门上一靠,笑眯眯朝他看来。“我有车,但我就是不载你让你自己花钱打车,气不气?”他不给人找点不自在就浑身不舒服,属于天生的欠。陶缇的面色比前一分钟更冷。惹了人生气,齐镇总算有点满意了,算是报了昨晚的仇,一满意心情就好,尾随在陶缇身后:“你说你不好好在当铺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生意?”“你说你都快死了,不去公司交代后事也不去医院躺着,你跟着我做什么?”陶缇学着他的语气说。“好奇你每天接哪些生意,还想看看你除邪祟的本事,”这话是真的。陶缇不喜欢干活儿的时候有人类跟着,麻烦,不过齐镇现在是他的协议婚姻对象,对方死了才能拿到剩下的钱,又是癌症晚期,早死晚死也得死,今天吓死了这单生意还能早点收工。嗯,倒是可以跟着。“琢磨什么呢?”齐镇挑了挑眉。“没什么,你好好跟着吧,别和我走散了,”陶缇道。“?”一会儿一个态度,费解。小区保安没拦他们,也没要求做出入登记,管理并不严格,而一进入,迎面便感到一股死气沉沉扑来,不是小区里没有住户,有,大树下有老头儿纳凉,也有出入的住户,可看他们一张张脸都没有盎然的精气神,仿佛一个个晚上都没睡好。齐镇微微颦眉,他也是将死之人,更能清楚地感受到死气:“你到底干嘛来了?”陶缇不爱多解释:“我们两个不熟,没必要和你说这么多。”
“一回生两回熟,你别忘了,我们还结婚了,名义上是婚姻对象,我也警告你,别吃狗胆挑战我的耐心,”齐镇喋喋不休。陶缇懒得再搭理他。他们从大门进来一直走是小区内行车来往的主干道,地方挺大,帝江还在不在小区内未可知,盲目找不是办法,但总要寻点蛛丝马迹,比如小区里有没有出现过怪事,白天来也好找人打听。他拐进一旁的林荫道,说是林荫道,却没有多少能遮阴的地方。周边的香樟树都泛着枯叶黄,树叶凋零,在地上累积了浅浅的一层。香樟属于乔木类,新旧叶更替快,所以终年常青,照理说不应该呈现大片枯黄。“这儿的树长得比你还磕碜,”齐镇嘴里不留德。陶缇当没听见。但他也注意到了,香樟不是稀罕植物,但是新城小区的香樟树长得很奇怪,大多不是笔挺的树干,而是呈一侧扭曲,向东或向西,没有统一方向很不规则,树上的枝丫也不是枝繁叶茂的舒展状,不少呈现出扭曲状态。这些怪异第一眼看不会觉得有问题,仔细观察后才会发现,大多树木都和他眼前的这棵类似,这就奇怪了。“风水有问题,”他道。不仅是树木,绿化带的草坪都稀稀落落,绿一块黄一块。万物借天地孕育,风水自成,好的风水地使人怡然自得,差的风水环境待久了,便如身披桎梏而不自知,整日背着一身沉沉衰气,而这里的风水差到已经让草木都觉异样的地步。“所以你是来解决这小区风水问题的的?”齐镇问。陶缇道:“不是。”他们一路往前走,午后炎热,小区内没有散步闲聊的人,难得身边经过的人却都板着冷默的面庞不欲多说,倒是13幢楼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拿团扇的大妈。“大妈?”陶缇上前喊了声,想询问小区里状况,可是大妈低着头一动不动。“喂,问你话呢,”齐镇插了一嘴。大妈依旧不说话,午后炎热的小区里安静的连知了声都没有,空气里充斥着酷暑的闷热,怎么可能顶着大太阳睡着,想起什么,陶缇探出两指轻摁在大妈颈动脉处。果然,又是个死人。见陶缇动作,齐镇也知道大妈不是睡了或者晕了:“她死了?”“嗯。”“大白天的竟然坐在椅子上死了,难道是被晒死的?”他故意插科打诨,望了望天空的太阳,热辣的日头晒得他身上的伤口也灼痛起来,烦躁地啧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