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家。这是一些小零食,送、送给你吃。”“谢谢你……上次送我,我回家。这是一些小零食,送给你……吃。”……一路上,吴曼佳就这样低着头,反反复复低声念叨着这两句话。只为了在再次见到那位警官时,能够舌头不打结w地对他说出来。
她步子走得缓慢,一步一步,但不知为什么,藏在胸腔内的心脏却莫名跳得很急促。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吴曼佳想:做不到大大方方从容自信,能够说句相对完整流畅的话,也是好的。叫开了门。经过门岗附近时,吴曼佳鼓鼓腮帮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拳头一握,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敲了下紧闭的房门。不多时,里头脚步声响起,有人把门开了。吴曼佳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忐忐忑忑抬起头,然后,视线里映入一张陌生的脸。并不是那个好心送她回家的向怀远。开门的狱警看见她,眼神变得有几分古怪,狐疑道:“阿雯?你怎么来了,找谁?”“你、你、你好……”一紧张,吴曼佳结巴得更加明显。她努力捋直舌头,问那个陌生狱警:“请问,向警官在吗?”“向警官?”小狱警茫然地挠了挠头,反应过来,“哦,你说向怀远向警官?”吴曼佳认真点头。“向警官是新调来的副狱长,怎么可能在门岗这边。而且远哥今天还调休了。”小狱警心下好笑,又问:“你找远哥什么事?”抱零食袋子的手收紧几分,吴曼佳沉默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背后传来门岗内其它狱警的交谈声,隐隐约约。“这个阿雯真是越来越怪了,跑来门岗找远哥。”“她找远哥做什么?”“谁知道啊,抱一堆吃的。”“吃的,送给远哥的?她该不会对远哥有想法吧?”“不可能吧!咱们向队那条件,想跟他处对象的姑娘多得跟啥一样,他怎么可能看得上阿雯。”“也是。唉,不过说真的。阿雯那张右脸还是挺标志的,白皮肤大眼睛,就是左脸上那块疤……”“算了算了,人一个姑娘家,也怪可怜的。别说那么多了。”……那些轻描淡写的话语,钻进吴曼佳的耳朵,每一句都成了扎在她心底的针。一阵风吹起来,像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拂开了吴曼佳遮脸的黑发,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抱紧了两袋零食,头埋得更低,加快步子离去。整个下午,吴曼佳把零食分给大家伙后,便照常忙自己手里的工作,刷碗,擦地,烧水。比平日更加沉默。她原本就内向安静,话一少,整个人就显得更加沉闷。但,食堂后厨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吴曼佳的异常。她的渺小和普通,几乎已经与锅灶边擀面的案板融为一体,存在感微弱,从来不会引起旁人的关注。忙忙碌碌的一天再次结束。太阳从凌城的西边落下,吴曼佳打扫完后厨的卫生,刚去杂物间放好扫帚和拖把,背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你今天找我有事?”吴曼佳始料未及被吓了一大跳,回过头,露在刘海外面的右眼看见一道身影,高高大大,穿着挺刮的狱警制服,戴警帽,踏皮靴,帽檐下的面容英俊逼人。是向怀远。吴曼佳看见他,起初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目光无意识从他的面容,望向他制服的右肩。吴曼佳脑子并不笨,在监狱待了这么多年,当然也认识这个标志。中国警察二级警司。她回想起门岗那几个警员的话——向怀远刚从别处调来,是泰安监狱新上任的副狱长。看来这位警官不仅人好心,工作能力也很强呢。吴曼佳怔怔出神。向怀远见她半天没答自己的话,以为她没有听清楚,走进两步又问了一遍:“你今天找我有事吗?”“……不、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吴曼佳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在看着他发呆,愈发窘迫,飞快别过头,断断续续地回答:“上次你送我……回家,我本来今天带了些吃的,想送你。当谢谢你。”向怀远说:“你家和我住的地方还算顺路,没什么可谢的。”吴曼佳木讷地点头:“哦。但还是,谢谢。”向怀远看了眼她背后的杂物间,所有扫帚拖把都干干净净,摆放得很整齐。他随口道,“一个杂物间,你收拾得这么规整?”吴曼佳努力把话说清楚:“这里,到处都很整齐。杂物间,也应该一样。”向怀远笑了下。吴曼佳想了想,有点不明白:“……向警官,你今天,不是调休吗。”向怀远说:“临时有事就回来了,路过门岗,听小张说你去那儿找过我。”吴曼佳脸微红,埋着脑袋小声支吾,道:“就只是,想送吃……的给你。这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