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困,牙关咬得紧紧的,不张嘴。耳畔便响起一道低沉嗓音,哄着说:“乖乖的,把药吃了。”一片迷蒙中,韩锦书睁开眼,就在很近的上方,言渡的脸在她视野中逐渐清晰。那张冷漠的面容上依然没有多余神色,只是那双微垂的深邃眼眸却破天荒般,糅着浓浓的关切同温情。韩锦书微怔,然后皱了下眉,视线看向言渡掌心里的那颗药丸。虽然已经退烧,但她还是虚弱得气若游丝:“这又是什么?”退烧药不是已经吃过了吗。言渡回答:“感冒灵。”韩锦书摇头,含糊咕哝:“不吃这个。我就是着凉,多喝点水再睡一觉就会好。妈妈说每次一感冒就吃药,久而久之免疫力会变差。”人都是这样,生病时最脆弱,甚至会重新变回小孩子。言渡闻言,不再强迫她吃药。他单手把她往怀里一揽,腾出另一只手拿起靠枕垫在她腰后,小心翼翼,扶她靠坐在床头。而后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折返回来。言渡没有多余话语,径直将水杯递到韩锦书面前。韩锦书接过水杯捧在手中,默了默,不大自在对他笑笑,挤出两个叠字:“谢谢。”言渡没有应声,也没有看她。韩锦书抿了口杯子里的水,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忽然,又回忆起睡觉之前,他要给她擦身体,她又困又昏不愿意,所以冲他发火的事,不由有些窘迫。沉吟几秒,她抬眸看他如玉的侧颜,支支吾吾开口:“欸。”言渡还是没有看她。韩锦书自知理亏,软下来,伸手拽住他的袖口,轻轻拉扯。说:“言渡?”察觉到袖口位置传来的微弱力道,言渡低眸扫去一眼。白皙的手,纤弱无骨,与她的脸一样细腻透亮。他目光终于转回来,凉凉看她,薄唇抿成一条线,神色不善。韩锦书清清嗓子:“我刚才对你说话大声了点。态度好像有点恶劣,不好意思。”言渡微挑眉,侧着头安静地瞧着她。足足盯了好半晌,他才冷不防开口,说:“你怎么着凉的。”话题突转。韩锦书一怔,下意识回答:“今天在办公室午休,可能空调温度开得比较低,又没有盖东西。”她嘴边沾了几滴透明水珠,言渡注意到,自然而然以指腹替她轻轻擦拭。微凉粗粝的指肚摩挲过细嫩的唇畔,触感反差强烈。她刚退烧,身体本就虚弱敏感,被他一碰,忍不住轻轻哆嗦。脸颊发热,背脊也窜起一阵麻痒。韩锦书红着脸默了默,很快偏过头,不露痕迹避开他手指的捻揉。言渡手放下来,锁住她看了会儿,语气微沉:“这把年纪了,连增减衣物都不知道。”韩锦书本来对他还有点内疚,这会儿听见“这把年纪”四个字,瞬间又陷入一阵无语。语气梆硬道:“什么这把年纪,你好好说话。”言渡的语气漫不经心,又莫名缱出几分温和的柔:“韩锦书,你已经二十七岁。”“二十七岁又怎么样。”男人提女孩的年龄,大多是不怀好意的攻击,冒犯又无礼。韩锦书不满他如此说辞,皱了眉反驳,“我这个年龄,既有二十岁的拼劲勇猛又有三十岁的成熟稳重,是最好的年纪。”岂料,暴君对她的驳斥充耳不闻,继续道:“二十七岁,不再是小孩子。”韩锦书:“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小孩。所以二十七岁,又怎么样?”“所以,”他漂亮的桃花眼漆黑深邃,凝视她的眸,很平静地说:“你能不能别再总是这样,让我为你担心。”韩锦书:“……”噗。她被嘴里的温水呛到了。原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是一番针锋相对相对的唇枪舌剑,熟料,这位暴君画风陡转,将对话方向带往一片温馨。老实讲,很瘆人。他从来不在意她,怎么到这时候,古古怪怪来说“担心”?一时间,韩锦书感到很不解。她不知道是言渡破天荒的“担心”打哪儿来,也很想问问他哪根筋没搭对,怎么忽然连根基人设都走了样,从铁石心肠心狠手辣,变得慈悲温良饱含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