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手指不如幽灵先生修长,身材不如幽灵先生高大——有的绅士还穿着束腰,下半身宛如一个可笑的漏斗;也没有幽灵先生那种冷漠而凶狠的气势,既像是匍匐接近猎物的山狮,又像是发起进攻的头狼——跟幽灵先生相比,这群绅士完全是围栏里的绵羊。
最关键的是,他们在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穿,没劲儿透了。
幽灵先生就有劲儿多了,会用黑丝缎蒙住她的眼睛制造神秘感,跳舞的时候先是假装生疏,再像掠食野兽一般步步紧逼,弄得她心跳加速,手足无措。这群绅士就只会傻笑着夸她漂亮。
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有没有她爸爸的消息……要是他跟爸爸一起失踪了,她该怎么办。
莉齐越想越忧郁,连舞都不想跳了,抛下男伴,走到侍者旁边,拿了一杯香槟啜饮。
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找一个情夫刺激兰斯。
她郁郁寡欢地喝着香槟,耷拉着眼睫毛,在场上搜寻合适的人选。片刻后,她锁定了一个男演员。
那是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穿着蓝色外套、白绸背心和褶皱衬衫,正在台上一展歌喉,吸引了不少热衷于音乐艺术的太太小姐。
一曲完毕,他将手放在衬衫的褶皱上,礼貌地鞠了一躬。有人问他,为什么突然间进步如此之快。男演员笑道:“我能唱得这么好,多亏了一位建筑大师的指点。”
“建筑大师!”一个人嚷道,“你一定是在说笑,建筑大师怎么可能懂音乐呢?”
男演员说:“事实上,他不仅懂音乐,而且是精通。真抱歉,我居然没有跟你们说起此事——刚开始,我们也不相信他懂音乐,还以为他在吹牛。男人嘛,喜欢吹牛很正常,我也常常吹嘘自己的音域能达到三个八度,直到有一天,剧院的指挥生病了……”说着,男演员喝了一口香槟。
“然后呢?”
“亲爱的,你学坏了,以前你从不会这样吊我们胃口。”
“也有可能是因为,以前的我从来没有碰见过这种天才。”男演员说,“是的,他是一个天才——刚才说到哪儿了?哦,直到有一天,剧院的指挥生病了,那是一个大型乐队的指挥,根本找不到代替。你们肯定想问为什么,很简单——那个乐队足足有七十多个人,光是小提琴手就有三十四个,之前的指挥跟他们磨合了两年之久,才能勉强领导整个乐队……”
“为什么不让作曲家去指挥呢?”
“时代变了,夫人。作曲家的指挥能力并不能跟专业的指挥相提并论。指挥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是会五线谱,会几样乐器,就能领导整个乐队。他必须比乐手还要懂乐器的特性,比作曲家还要懂配器理论,比演员还会临场应变。我们都愁得不行,不知道去哪儿找一个这样优秀的指挥。我们试过让小乐团的指挥来领导整个乐队,但效果令人失望……这时,那位建筑大师出现了,他对剧院经理说,‘请让我试试’。”
“哦,天哪,那他成功了吗?”
“当然。他看上去像是那种冷峻而智慧的人,站在台上后,却出现了那种音乐大师特有的激情,如同君王般领导着那些乐手。您能想象吗,即使他不拿乐谱,也能听出谁在哪一章、哪一页、哪个乐句犯了错,甚至能听出谁在演奏时走了神——上帝啊,那可是一个七十多人的乐队!”男演员露出狂热的崇拜的神色,“总而言之,那场演出最后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有个苛刻的乐评人甚至当场掉下了眼泪。我不过是受他随口一句指点,就受益匪浅……”
莉齐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位男演员完全可以去写小说,而不是唱歌剧。
反正她一点儿也不信,一个人既是建筑界的大师,又是音乐界的天才——糊弄谁呢,即便是名家多如牛毛的史书,这种精通数个领域的天才也屈指可数,怎么可能一直寂寂无名,直到被一个小演员拿出来吹嘘炫耀。
不对,她好像碰见过这种人,拥有极天才的头脑,却因为什么什么无法得到应有的名誉和地位……是谁呢,想不起来了。
莉齐一边苦苦回忆着,一边对男演员露出一个甜美妩媚的微笑,想把他钓过来,仔细盘问一番,顺便收编为情夫。
男演员受宠若惊,对她微微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眨巴着眼睛,又对他甜甜笑了一下,故作羞涩地用孔雀毛扇子挡住半边脸庞。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神态悠闲地喝了口香槟。
冒着气泡的香槟还未咽下去,男演员就一口咬住了她抛下的钓饵,朝她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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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⑴:请注意此情节的时代局限性,参考毛姆著《人性的枷锁》:“情妇成了在巴黎学艺术的学生的一件装饰品,一个人有了情妇,周围的学生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巴尔扎克著《幻灭》:“顺利的事业正在使他的小艇扬帆前进……一个现成的家,一个人人艳羡的情妇”;玛格丽特·米切尔著《飘》:“按照欧洲大陆的成规,夫妻双方有了爱情,是一种很不可取的结合方式……结婚为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