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天黑,屋子里的烛火还没来得及点上。男人侧站在那里,节骨分明的手指摸向脖子里,将领口扯开一些。他肩膀微微向下塌了一点,背部出现一个小弧度,然后一笔往下。
他偏过头来看她,眸光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平静地问了一句,除了你,你见过我对谁好脾气过?
她瞬间有些手足无措,细嫩的手指攥着衣摆,眸光湿亮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知舟眸光微深,抚了抚自己的额,朝着她点了点头抱歉,刚刚想起了一些事儿,有些失控。我还有点事要去书房,一会晚饭不必等我。
虞念清只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她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说不大上来。
她去问梁一怎么了,今日是不是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儿。
梁一沉默了很长时间,想到了今天自己看见的场景。他们一行人搜寻附近的深山,无意中在某一处山脚下发现了乱葬岗。数以千计的尸体对方在一起,有些人是埋下去很久,只剩了一幅骨头;有些则是刚刚被埋下去的,全身瘦到只有皮包着骨头,死亡时还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手上不是没有见过血,可没有一个人对着普通的百姓出过手。
那种瞬间给人很强的冲击感,所有人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但是他不确定主人会不会想要将这件事告诉虞姑娘,抿唇说:我不清楚,姑娘若是想要知道,直接问主子就是。
虞念清和他也不算熟悉,因此没有勉强。
等晚饭过后,她带着准备好的鸡丝面去书房找梁知舟。
书房里没有点灯,借着月光她才勉强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男人坐在书桌前,整个人向身后倒去,双眼合上。月光透过窗柩斜斜地照射进来,落在他的抿起的唇和紧绷的下颌处。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能够感受到他的那种难过。
那种情绪似乎能够传染,她心口处也有些发堵,脚步都放慢了几分,直接走了过去。
男人往起动了动,半张开眼,你怎么过来了?
初六说你还没用晚饭,让我送一点过来。虞念清将托盘放在桌面上,说着就要去摸打火石,怎么不点灯,屋里有点黑。
因为刚刚想要一个人呆上一会儿。男人的嗓音有点儿沙哑。
她一时有点不知道自己过来有没有打扰到他,正想着说什么话时,手上突然一重,整个人直接往下陷入到一个陌生的怀抱中。
梁知舟?!她惊呼,双手下意识抵着他的肩膀,想要撑起身。
纤细的腰部被一双大手攥上,往下一压,抱得更紧些。
男人的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沉闷,别动,我不做什么。
你她浑身紧绷,敏锐地察觉到梁知舟的情绪不大对,便不知道要不要将他推开。
但是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男人有其他动静,她僵硬的身体才稍微软和一些。
这是第一次和异性的拥抱,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体温,闻到一股类似于草木的清香。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抗拒,只觉得两个人身形的差距有点儿大。
梁知舟能够不费力气地将一整个她都抱在怀中,她索性就放弃了反抗,软声问他:梁知舟,你怎么了呀。
就是很久没有抱过你。他的声音有点闷。
虞念清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不对,他从前也没有抱过她,可旋即又想到从王家出来时的那个午后,又觉得这样的说法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她自动跳过了梁知舟为什么想要抱她这个问题,开始解释刚刚为什么要替陶如枝说话。
我今儿在外面遇到她了。她先将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现在不是找不出他们将这些人藏在什么地方吗?我就在想这么多人总是要吃喝的,吃喝要用的粮食就算再少,也比寻常人家多出不少。
陶家庄子上种了那么多粮食却不曾卖出去,多半是为了供应给这些人。我们到时候可以派人去盯着,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我已经让人盯着陶家那边,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
我其实觉得今天陶姑娘是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的,她一个庶女在主母手下讨生活,还能说让人送来新鲜的水菜就让人送来了,可见不是那种真的没有一点城府的。她补充说,但是我也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点小,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替她说好话的。
我还以为你是将我让给旁人。在虞念清看不见的角落,他的眸光有点冷,想到了上辈子的事。
那时候她已经嫁入镇国公府,有一日将他拦了下来。他生出不该有的期待,望着面前已经挽了妇人发髻的女子,却听到一句其实夫人替你相看的杨家姑娘人还不错。
这样的事她惯会做了。
虞念清觉得这样的话题有点危险,她现在还没有拆伙的打算,只能昧着良心说:怎么会呢,我们日后可是要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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