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点头,掀起被子躺进去,安然闭目。
拂珠放下床帐,走到妆台前卸了头上的红绳珠链,衣服和鞋子也换成便于夜行的,才伸手转动设于妆台背后的机关。
轻微的机括运作声响起,妆台下方缓缓露出条地道。
这地道通往城外。
不是拂珠不想简单点,偷摸翻墙溜出去什么的,而是小纸人已经跑出皇城。
现在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像她这样的小孩绝对出不去。
拂珠握着颗夜明珠下了地道。
不多时,城外一棵长有空心的古木中,一身夜行衣的拂珠踩着只比她脑袋还要大的田鼠往外爬。
她边爬边威胁大田鼠:不准跑,就留在这等我,听到没有?要是我回来发现你跑了,你就等着全家都变成烤田鼠吧。
吱吱。
大田鼠瑟瑟发抖地应下。
拂珠哼了声,毫不留情地踩出最后一脚。
这一脚比刚才的几脚都重,大田鼠不禁抖得更厉害了。
拂珠爬出古木,拍拍手,对着大田鼠又哼了声。
虽然她是已经很久没用过地道,但地道里早先被她布置了许多凡人之躯也能动用的五行阵法,石壁上更是贴满符箓,连元婴期都不敢轻易靠近,更别提寻常的灵兽妖兽。
结果这只非灵非妖的大田鼠不知道打哪来的,仅身上有一丝微弱妖气,通一点人性,发现地道内极其安全,又空空荡荡,便堂而皇之地将地道当成自己的家。拂珠发现它的时候,它正枕着满地的谷子,跟小田鼠们吃喝玩乐,好不痛快。
然后就是人眼瞪鼠眼,战斗一瞬即发。
但也就这一瞬。
拂珠上前一脚踩住了大田鼠。
大田鼠肥胖的身体在地面蹭来蹭去,蹭去蹭来,却怎样都蹭不出拂珠的脚掌心,只好认命趴平等死。
谁知拂珠没杀它,也没杀小田鼠们,只让它充当临时坐骑,驮她走完剩下的地道。
等着我。
拂珠点点缩在古木里不敢出来的大田鼠,马不停蹄地朝小纸人赶去。
在她的感应中,她跟大田鼠耽搁的一小会儿工夫里,剑鞘已经停下了。
只停下的地方似乎有点不太对,以小纸人的能力,居然不敢靠近,只敢隔着段距离远远盯守。
思及白天在这城外不论怎么查探,都没能查探出什么痕迹来,拂珠心下沉了沉,速度更快。
待赶到小纸人所在,拂珠当先环视一周,此地草色青青,枝头花苞粉嫩、新叶碧绿,粼粼水面倒映着天上玉盘,竟是摊主说的发现剑鞘之地。
就说乱琼只现鞘而无剑,必有古怪。
拂珠摊开手,躲在花骨朵后的小纸人立刻跳到她掌心。拂珠收好小纸人,细细感应了番乱琼气息,便拨开重重柳条,去到河边。
这河边白日里还什么异常都没有。
可此刻,那散乱的鹅卵石上,赫然躺着只小兽。
乱琼剑鞘便正正在小兽的怀里。
若非通身都是雪白的毛发,拂珠甚至要以为这头顶长有两角,整个不过巴掌大的小兽是白近流。
真的和白白好像。
难道是亲戚?
拂珠想着,就见睡得正香的小兽动动鼻头,醒了。
它睁眼,瞳色是与白截然相反的黑,比夜色更深沉。
拂珠越看越觉得它和白近流像。
她有点犹豫,想要不要问它认不认识白白,就见它张开嘴。
姐姐?它说。
拂珠一愣。
是拂珠姐姐吗?小兽索性拖着剑鞘啪嗒啪嗒地跑来,黑色眼瞳湿漉漉的,姐姐姐姐,我是白近流,我是白白,姐姐还记得我吗?
拂珠更加愣忡。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笑了。
居然真的是白白!
看到她笑,知道她是认出自己了,白近流哼哼呜呜地蹭拂珠脚腕,把刚才那一瞬间里流出来的眼泪全蹭干净了,才仰着脑袋让她抱。
拂珠弯腰要抱,白近流却想起件比抱抱更重要的事:姐姐,先契约。没等拂珠回答,它因终于找到拂珠而振奋激动的情绪一下变得低落,上次姐姐没跟白白说一声就解契,白白难受了好久。
拂珠闻言,笑容也一下收敛。
她沉默数息,而后将白近流连着剑鞘抱进怀里。
白近流不客气地继续往她身上蹭眼泪。
对不起。
拂珠略有些生疏地摸白近流的白毛。
好在不过两三下就变得熟练,她轻声道:我那时预感到自己要活不了了,想着我死没关系,白白还没长大,白白不能死,就自作主张解了契约对不起。
姐姐不要说对不起。
白近流把脸埋进她怀里,不住地呜咽。
百年过去,白近流仍处于幼年期,即便能口吐人言了,它音色也还是像以前那样奶声奶气,哭起来就更像小孩子,比现在的拂珠还要小的那种小孩子。
它哭得嘤嘤呜呜的:白白从来没怪过姐姐。白白就是觉得,当初我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