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的私密之地,那从来都只在她面前动剑的乌致,正舞剑给楚秋水看。
他边舞边问:好看吗?
楚秋水笑着鼓掌:好看。
太荒谬了。拂珠想。
乌致跟她不一样,他的剑多数时候都是当个名副其实的佩饰,连名字都没有。
他于剑道也并不精通,勉强可算涉猎。每每和她过招,单论剑术,乌致最多能接住她三剑,再多的就不行。更枉论舞剑。
可她今日,竟在魔障幻化出来的假象里见到。
那一剑剑舞得光芒灿华无比,楚秋水笑容更是甜得像浸了蜜糖。
拂珠盯着看了片刻。
剑指再划,此地转瞬被狂暴剑气覆盖,哗的碎裂。
就这还没完。
拂珠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被驱赶着进入第三个幻象,这次是乌致的洞府。
准确来说,是乌致的寝居。
在拂珠的认知中,男子寝居好比少女闺阁,轻易不能进。她上次进乌致寝居还是给他打造洞府那会儿,这么久过去,也不知他去掉了什么,又添了什么。
回顾这百年,好像她离乌致很近,他的一切有她经手,他的生活里处处都有她的影子。可实际上,她自己清楚,她从未切身地靠近过他。
甚至她的伤都不如他青梅受惊来得要紧。
区别如此明显,她心有不甘,所以才会生出魔障?
拂珠沉思着打量这座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寝居。
等等。
还是有不一样的。
至少在她的记忆中,窗前那面镜子旁边,不该放着女子用的妆奁。
宛如画卷徐徐铺展,妆奁被拂珠注意到后,那原本空无一人的镜子前,渐渐显出两道身影来。
毫无疑问,是乌致和楚秋水。
乌致站着,楚秋水坐着。乌致正给楚秋水画眉。
画完了,楚秋水回头,喊哥哥。
乌致道:叫我什么?
楚秋水面庞一下便红了。
她依偎进乌致怀里,小声喊:夫君。
夫君。
拂珠有些发怔。
曾几何时,她也想象过她与乌致结为道侣会是什么样子。应当是她唤他夫君,他唤她夫人,从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共赴大道。
却不想,到头来,她最执着的,最求不得的,反倒成了她最惧怕的,最不敢看的。
在楚秋水之前,她不是没见过因过于倾慕乌致,费尽各种心思,用尽各种手段,死乞白赖也要追求乌致与他结契的。
可从未有谁如楚秋水这般,让她心绪难宁至此
四周幻象再变,拂珠疲惫抬眸,这回是乌致与楚秋水在楚歌峰顶举行结契大典的场景。
观礼宾客甚多,他们称赞二人郎才女貌,实乃天造地设。
这一幕委实太过刺眼,可拂珠别说能动手破开这假象,她连最简单的闭目都做不到。
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强行固定她的头颅,让她只能眼睁睁将这场大典从头看到尾,硬生生捱着。
看着看着,心如死水,眼神也变得麻木。
那身穿大红喜服的乌致更是转过身来,问她道:我与秋水结契,你不恭喜我吗?
不恭喜我吗?
不恭喜吗?
拂珠心神剧震,终于脱出魔障。
她冷汗涔涔地睁开眼,常年握剑的右手不自觉抖得厉害。
无人知晓她习剑,是为助乌致修成剑胆琴心,所以乌致便是她的道。
可如今,魔障丛生,她道心不稳
唇角有血溢出,胸口尚未加固的封印也不甘寂寞地跟着发作。失控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无数经脉被撕裂,难以言说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拂珠剧烈喘气,视线模糊。
昏昏沉沉中,她伸出手,凭直觉握住了什么东西,发出昏迷前的最后一道传音,方无力地闭上眼,手也垂下去。
那色泽碧绿的东西亮了一亮,随即骨碌碌滚开老远,此后再没亮起。
第5章 传音
他根本屁都不是!
拂珠醒来时,静室内灯火微暗,不知外面天色如何。
视线尚还模糊着,她虚虚看向榻边,有人手指搭在她腕上,强大灵识顺着她破碎经脉缓慢游移,修复温养经脉的同时,也极富耐心地梳理她体内犹处于混乱状态中的灵力。
是乌致吗?
醒了,这人头也不抬地道,不过几日没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只见这人长发半束不束,当中插着根不知打哪儿捡的树枝,枝头颤巍巍缀着两片枯叶,摇摇欲坠,颇有种肆意洒脱的气质。
待抬了头,素面朝天,眉尾斜飞入鬓,更显肆意不羁。再看身上,麻布长衫是凡间随处可见的那种,脚下同样踩着双凡间常见的草鞋,鞋头都磨出毛边儿了也懒得换新的。唯独腰带胡乱扎成一堆,歪打正着衬出曼妙体态,赫然是位女子。
是师父。
拂珠闭了闭眼。
早该知道的,乌致不可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