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或蘑菇孢子,或兽化的手臂……
畸变者的时代结束了,但他们的牺牲精神没有结束。
人们不能忘记坍塌后期畸变者所作出的一切贡献,他们是历史的推进者,或者说创造者更为合适,是那一条条鲜红的生命谱写了过往九十年的每一天。
科林一开始没表现出太难过,毕竟距离卫蓝死掉都过去一年多了。
但看到器皿中安静沉睡、用特殊手段保存完好的卫蓝遗体时,直接双腿一软扶着玻璃跪下了,红血丝迅速充满双眼,肩膀绷不住地抽搐起来。
“先生……”
有人拍上他的肩膀,却只听见男人压抑不住的痛哭。
但凡闻者,双眼都忍不住酸涩。
才过三年啊。
却又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们的爱人、朋友、家人被留在了过去,永远地在三年前画上了句号。
科林低吼压抑的哭声回荡在简陋的纪念馆里,他隔着玻璃,试图牵一牵卫蓝垂在身侧的手。
他们之间没有接吻,没有做爱,只有一个浅浅的拥抱。
那一点点温度要暖他的余生,未免过于苛刻了。
独自走向未来的人都是孤独的。
纪念馆还未完全修建完毕,顶端是露天玻璃,久违的阳光撒下来,为馆中的遗体渡上一层金色的光。
卫蓝被孢子裹挟的遗体就在光下闪闪发亮,表情一如既往的安静平和。
科林哭到几乎休克。
回顾三十年的前半生,他和所有人一样从地下城出来,被分配到主城,开始训练,想成为畸变者却检测出基因不合格,于是退而求次地成为底层监管者。
没过多久,他机缘巧合入军,成为一名士兵,考到霍延己部下时他很兴奋,但也仅此而已,再一步步晋升至上校。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没什么大志向,一直随波逐流,可其中的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和平年代,每一次晋升都要靠货真价实的功绩换取。
可从前再多生离死别他都可以平常对待,如今灾难结束,再回首死在埋葬在记忆里的人,只觉得心如刀绞,痛苦得都喘不过气来。
霍延己没有进来,他站在门口,恰被阴影遮住,而挺直的脊梁又被光照得有些虚无。
张珉忽然有些说不清的难过。
为长官难过。
为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小怪物’难过。
为他们的爱情难过。
霍延己此刻站在这里,应当是割裂的吧。
他的爱人因人类失去自由,坠入黑暗,然而却不可能在人类的历史中留下光明的一笔。
他们生而对立。
被光笼罩的背影后,一定还有被阴影裹挟的正面。
张珉别开目光,眼角微红。
长官后脑的几根银发在光下熠熠生辉,明明才三十多年……这样年轻,却痛失所爱,一辈子都要割裂地活着,被理想荣誉和痛苦撕成两半。
他开始心慌了。
经历了这么多,他的长官真的还能坚持地与割裂抗争吗?
张珉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在短时间里发生。
霍延己还是日复一日地处理公事,规划主城,只是偶尔会盯着某一处出神,就好像那里站着一个旁人看不见的存在。
霍延己还出具了各种备用提案,建设学校、将007整理出的电子书籍打印出来,扩充图书馆、招募普通军训进行训练,鼓励民众自然生育——
因为经过研究院检测,极乐之眼吸收掉的不仅是污染,还有地表的辐射。
人类好像逐步迈向了正轨,虽然生活依旧贫瘠,但至少有了向上的希望。
博士从一百年前送来的资源得到了最大化的利用,对于如今只剩下不足千万的人类,人造子宫无疑是传播文明火种的唯一工具。
还有那些诸多已经灭绝的果蔬种子,各种能源科技技术……
自然界中的万物比人类更为欣欣向荣,污染时期留下了无数新品种的生物,他们没有因污染消失受到死亡的威胁,甚至开始正常繁育后代。
坚硬的背甲,庞大的身躯,富有毒性的分泌物,让人类不再占据食物链的顶端,像几百年前那样肆意捕杀它们。
人类安全区范围外的那些野生区域,依旧无人敢踏足,即便污染消失,那里的生物依旧不是能随便招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