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时空角落里,他们曾有过一瞬的交集。
不知秦溯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点,但显然,意识到这点也只会让他更加伤感。他自嘲地笑了下,说,算了。然后,我还没来得及劝,他迅速点了几下,删掉了那段视频。
“……”算了。我也沧桑地这么想。当事人都已经做出选择,决定相忘于江湖了,我这个被迫掺和进来的帮闲,也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我陪他打了几把游戏,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阿东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秦溯顺手安了公放,没等那个“喂”说完,阿东那边就高声嚷嚷了起来:
“不好了老板!走水了!”
“什么?!”秦溯立马坐直了身子。
“不是,是淹水了。”
“什么淹水了?”秦溯起身开始找外套,“怎么会淹水?”
“我也不知道,刚物业给我打电话,我正在往店里赶。雨太大了,我让阿萍别过去了,”
是因了秦溯说要关店,这几天食客去的不多。再兼着今天天气不好,阿东阿萍八点多就打烊了,这会儿店里一个人没有。秦溯开了车载着我往店那边赶,一路上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毕竟是自己亲手开起来的店,开店的理由可能不那么正经,可是谁又忍心眼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呢?
我缩在副驾上瑟瑟发抖,大雨让夜间路况更加糟糕,老实说,我对他们那个店不抱希望。我们那边的地势南高北低,周围又是交通枢纽,很多立交桥。之前有搞玄学的同事说买房买马路北侧不错,是个聚财之地,但话分两边说,路北多是老房子,排水系统老旧,还时常淤塞。多年之前,也是差不多这时候,也是差不多这样的大雨,一场内涝还曾造成了那边居民楼半地下室内涝,人员被困。
等我们一路溅着水花赶到时,那边几家店铺门都打开了。老板和员工们泡在水里,还在抢救着店里设备,穿着反光背心的维修人员打着电筒维持秩序,还有跑来跑去的寻找漏水点。
“怎么回事?!阿东!阿东!别管里面的东西了!人先出来!”
秦溯一下车就往店那边的方向跑,他没有雨衣,还撑着把完全起不到作用的伞。我紧随其后,雨丝在眼前形成一道屏障,大老远的,只见有几个身影摇摇晃晃地朝着店铺深处趟去。
“别进去了!小心触电!”秦溯扑到店门口,厉声喊道,“东西不值……”
他蓦地住了口,声音突兀地被掐断在喉咙里。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照亮了店铺深处那个涉水而来的身影,是江柳青。
他一步步趟着水从店里走出来,他的视线一步都没离开秦溯。而站在店外的秦老板,或许是因为雨夜寒冷,他的肩膀和手突然无法抑制地发抖,雨滴连成线顺着倾斜的伞面滑落,砸在他肩头洇出一片深色,像极了情人的眼泪落在心上留下的锈。
“你是来找我的吗?”隔着雨帘,秦溯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敢相信。
雨太大了,话一出口就被雨声冲得七零八落。秦溯抱臂,不屈不挠地又问:“江柳青,你就是来找我的,是吗?你怕我在店里……”
有时候——尤其是在看电影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每一个风霜雨雪的镜头,都不仅仅是为了表现时间的变迁。就好比这一刻,明明没人说话,可是风声就是爱意的积累,雨声就是期待的留白,江柳青一步、一步又一步,趟过了积水也趟过了放不下的芥蒂与骄傲,趟过他们这十多年来彼此交错却不相知的洪流,大步地来到秦溯面前,低头,给他一个深深的拥吻。
27
我第十二次接到秦溯邀请,是在半年后。他说今天的饭格外重要,让我务必不能缺席。
盯着手机我忍不住皱眉。刚想说我加班去不了,手机里突然插进另一条微信,是江柳青发来的。
江柳青:在一号店,有阿东镇场,别怕。
一号店就是老“萤间”。阿东悄悄跟我吐槽,说秦老板不地道,有了江柳青,果然就不带他跟阿萍赚大钱、走上人生巅峰了。投资在手,既没让他当菜品研发总监,也没让阿萍当上行政总监。
不过没关系,好在“萤间”一号店始终牢牢掌握在他俩手里,每月推陈出新,生意火爆,即便是老板本人来视察,也得规规矩矩取号排队。
本季的主打很受欢迎,我还没吃过,但我显然不抱任何希望,更不理解当今年轻人的口味——秦溯出品,阿东改良,把鸡爪子猪蹄各自炖了,配上几朵西蓝花浇汁,浇头是冰糖柠檬水。
名字倒是起得文艺又冷幽默,叫做“来相见”。
好不好吃不好说,但我严重怀疑,大部分好评是文艺青年奔着菜名来付情怀税的。
我:不是阿东镇不镇场的问题,我是真的不想再吃秦溯的饭了啊……
江柳青:你放心好了,今天我做饭。我也不想吃他做的饭,自打我俩在一起,我就再没让他摸过锅。
作者有话说:
第二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