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着要账,心力交瘁,明明看见了那个不知何时爬上他马车的弟弟从马车上下来,却没闲心管,他厌烦他,也讨厌他,嫉妒他得父母亲喜爱,但他发誓,从没想过要他死。
可他还是死了。
曹霖从马车上跑下来玩,见起了大?火不敢靠近,越跑越远,许是贪玩水,就这么跌下去溺死了……
他折腾完文平县的事,就想着去找人,毕竟要回家了,一个七岁小儿哪里懂得回家?
那日他心烦,那日他也心狠,真的想过就这么不带他回家,假装不知道他出来了,让他就这么丢了,被坏人拐跑了去,可就在这片狠心中,他发现了曹霖的尸体。
他当?时第一个念头便是——因?为他。
如果?他在家中能检查好马车再出发,他就不会跟来;如果?他能多看他一眼,见他从马车上下来时,立马喝止,把他管在马车上,他就不会死……
曹嶙怕极了,怕曹霖真是因?他而死,怕父亲知道……
不能让人知道!
他把曹霖从河边捞出来,独自?背了几里的路,随便找了个湖,又把人放回了水里。
他站在湖边,看都不敢曹霖沉下去的样?子,闭着眼,僵硬地举起一支手,还维持着趴在他背上的模样?……
曹嶙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日,他特意叫了同他一道来的几个人一起去吃酒,说是因?为要不到账,难受。
可纵使这般他做得这般天衣无缝,曹霖还是被人发现了,父亲依旧把这事赖在他身上,言语中猜着这孩子是跟着他出去的。
曹嶙不敢反驳,一闭眼就是曹霖沉入湖底的模样?——
再后来,他遇到了魏家小姐,这女子出身世家大?族,谈吐气质不凡,很有钱还很迷恋他,主要是这家人能带他离开文平,他如何不心动?
曹霖走?后,他依旧不得父亲重视,纵是家里只剩他一个男儿,父亲却还是要念着那个死人的名字!
他被带去见了魏硕,魏硕不知打?哪知晓了他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事,要他帮忙进墓取一样?东西,还说事成之后,会把女儿嫁给他,许他官做。
曹嶙应允了。
魏硕告诉他,这个墓是宜州风水最好的墓,日日有圣僧诵经,能超度亡灵。
因?着这话,曹嶙把曹霖从坟里挖出来,带到尧山,换了进去,也是直到那夜,他的梦里再不会出现那张僵硬的脸。
曹嶙在魏硕面前?跪下,被茶杯砸到的额角流下一道血痕,他却一声不吭——
魏硕倚在圈椅里,沉着声音:“为今之计,只能把你交出去,才能保我魏家无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
曹嶙把头磕在地上:“小婿明白。”
这话一说,魏硕才松动了表情:“子云已有身孕,那是你们?的孩子,只要你在狱中不乱说话,这孩子,可以跟你姓。”
曹嶙面无表情,却依旧识相地说:“……孩子的名字,就叫曹悦吧。”
没什么希望的,希望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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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从官衙出来,发现季卿语的马车正在外头等。
“怎么不回家?”
季卿语今日早早出门,说是小姨过生辰,要去王家看看:“顺路,就过来等将军了。”
季卿语坐在里头翻账本,忽然道:“小姨说将军前?几日带人把绸缎庄拆了,损失不少银两。”
顾青皱起眉头,端出一脸凶样?:“如何就到拆家的地步?至多踢坏了一个柜子。”
季卿语看着他摇头:“是一个柜子、两张椅子,外加一个白玉茶壶,且那日铺子来了好些夫人小姐,都是来订夏装的,叫将军这么一吓,料子不敢要了,衣裳也不订了,说是想起这事就心悸,从那日起,铺子里的生意格外差……”
“……”
这财迷样?,自?己花钱的时候怎不想着损失的事,忽然道:“你买那玉扳指,花了多少银两?”
季卿语抬头,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竖起手指,说了个数:“怎么了?”
顾青伸手把她的手指握住,撑着车门往里进,把季卿语挤到角落里,叫小布回府:“你买东西都不会还价的吗?”
“……如何还价?”季卿语不理?解,从小到大?买东西就没还价过……况且这是银楼,不是旁的什么地方,能还价吗?
季卿语想得仔细:“这扳指质地上乘,用的是整块的羊脂玉,经文篆刻,定是有高僧开光,又是御赐之物,如何便宜得了?掌柜已是贱卖……”季卿语说着,突然蹙起眉来,觉得哪里不对,转头去看顾青,一双眼睛眨得认真,“……那波斯商人是多少银两卖的这玉扳指?”
顾青心道这人还是财迷的,还是莫告诉她罢,左右几千两银子的事。
只话虽这般,翌日,顾青还是带人把那家银楼抄了,说是私贩贡品,抄到的银两,点出五千两,进了季卿语的嫁妆。
第38章 失晨之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