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京兆府去了呢?
那国字脸衙差只当这也是殷家的长辈,好声好气地解释起来龙去脉:“刚才有人去京兆府报案,说是葫芦胡同的殷家门口躺着个人,身无长物,身上的东西都被抢了。”
“这有人报案,我们当然得来,发现躺在地上是个瘫子,就把那个瘫子抬回了京兆府衙。那瘫子说他叫殷焕,他要状告他亲爹亲娘抢了他的簪子,还哄他毒害嗣父殷湛。”
衙差说着面露唏嘘之色,以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一年到头去他们京兆府报案的京城百姓不少,他们身为衙差,各种惊悚离奇、出人意表的案子都遭遇过,但像这样践踏人伦的奇葩事也是少见。
这报案者先谋害嗣父,后又被没良心的亲爹娘给扔了,甚至还抢了他身上的财物,他气不过,就去官府状告亲爹亲娘,大有一副“大家一起死”的决绝。
奇葩,实在是一朵奇葩!
族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颤声问道:“他,他不是说不出话吗?”
刚刚殷焕分明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怎么到了京兆府就能说话了呢?
国字脸衙差先瞥了一眼顾非池,见他悠然闲适地执刻刀雕琢,半悬的心放下一些。
他耐着性子又道:“他是说不全话,不过拿着笔勉强能写,字虽然歪歪扭扭,也勉强可以认,半写半说半猜,关大人差不多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关大人说了,这弑父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衙差对着殷湛拱了拱手,“还请老爷子与我们说说,是不是确有此事?”
这件事要是传开,殷家的名声可全毁了!族长想说没有,想着必须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燕飞抬头轻飘飘地扫了族长一眼,在他身上落了一瞬,先他一步道:“外祖父,您好生与差爷们说说,这公堂上,可做不得伪证。”
“我知道您素来心善,对焕舅父心存不忍,可是律法大于家法,大于人情。”
不错不错。两个衙差深以为然地直点头,觉得这位萧二姑娘真是如传闻中的温柔明理。
萧燕飞这字字句句皆是冠冕堂皇,可每一句都让族长心头颤了一颤。
是啊。公堂上又怎么能乱说话呢,那是要犯了律法的。族长心里只觉得族中子弟的大好前程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瞬间,周身的血液都往心脏涌去,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捂着胸口软软地往后倒了下去。
他的身子撞在了旁边的茶几上,上面的果盘倾倒,一颗颗紫葡萄洒了一地。
衙差和旁边的粗使婆子都吓了一跳,婆子连忙去扶昏迷的族长。
“喜鹊,快让人去请大夫。”萧燕飞不紧不慢地吩咐厅外的小丫鬟,又使唤两个粗使婆子,“你们两个把族长抬下去客院安置,动作小心点。”
喜鹊赶忙跑去请大夫,而两个婆子则合力把族长架了起来,放到了之前殷焕坐的那把轮椅上,连人带轮椅地往厅外推去。
上首的殷湛约莫也能猜到族长是为什么晕。
他面不改色地打发了萧燕飞:“燕儿,你也跟过去看看,差爷这边有什么事问我就成了。”
顾非池收了刻刀,薄唇对着手中那块红玛瑙轻轻吹了一下,碎屑飞起。
他将那块红玛瑙捏在手心,修长的手指在玛瑙轻轻摩挲了两下,也跟着起了身。
两人并肩往厅外走去,两个衙差忙不迭地退到一旁,动作间难掩诚惶诚恐的意味,简直快要同手同脚了。
“顾世子慢走。”衙差们恭敬地抱拳行了一礼,目送着顾非池这尊大佛走远,只觉得如释重负,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又擦了擦冷汗。
“殷老爷子,劳烦您与我们说说来龙去脉吧。”虽然顾非池走了,可衙差也完全不敢放肆,轻声细语地跟着老爷子说话,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夕阳落下了一半,绚烂的晚霞如织似锦,染红了天边,也在屋顶的青瓦上渡上一层幽灿。
八月的晚夏,庭院里的蝉鸣声断断续续,发出最后的嘶鸣声。
躺在榻上的族长就是在这种“知了”的声响中,幽幽地醒了过来。
旁边有婆子道:“您要喝点水吗?”
族长虚弱地摇了摇头,在最初的混乱后,就渐渐地回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整个人显得颓丧了一些,嘴里喃喃地念着:“怎么会这样?”
“族里的子弟以后还怎么科举啊!”他越说越是悲从心来。
这弑父之罪虽然不至于牵连九族,可族里的名声怕是全完了,还会连累三代不能科举。
萧燕飞走到了榻边,没什么诚意地安慰了几句:“族长,您别太难过了,就是三代出不了头,还有后面的小辈呢。”
“这一代代下去,应该总能有出头之人。”
“焕舅父这件事后,想来族中子弟也会引以为鉴,再不会有人干出这等十恶不赦之罪,以致连累族里了。”
她这字字句句看似在安慰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