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科举才是正道。
萧燕飞一眼就看出了族长的动容,默默地端起茶盅,掩饰着她翘起的唇角。
一个宗族要出头,唯有科举入仕。
所以,哪怕老爷子费尽人力物力,千里迢迢地从江南找到了证据,族里也是绝对不会答应把殷焕送去官府的。
这会损害了整个宗族的利益和子孙的前程。
在古代,宗族的力量是庞大的,很多时候,甚至超越律法,家族内的一些阴私往往闹不到官府,就会被宗族私下处决。
除非老爷子与宗族彻底决裂,自逐出族。
可那样便意味着,生时不能祭父母,死后不能入祖坟。
这是比死亡更严厉的惩罚。
外祖父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他纵横商界几十年,能有如今的成就,可不仅仅是善于经商,更擅长御人之道,还懂得如何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瞧瞧,他老人家不过三言两语间,就四两拨千金地把矛盾的关键点转嫁到了族长和宗族的身上。
族长必是会怕的。
萧燕飞漫不经心地以茶盖拨去漂在茶汤上的浮叶,垂眸看着清澈透亮的茶汤中那些沉沉浮浮的茶叶。
果然——
“啪!”
族长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眼底最后一丝犹豫烟消云散。
殷老爷子微微地笑,干枯的手指整了整袖子上的褶皱,露出笃定的笑容。
“过继过继,子认父,父认子。”族长义正言辞地道,“现在,子弑父,当然不能再让父将其再视为子。”
“别说只是嗣子了,就算是亲子,有这等弑父的,那也是不能要的。”
听族长这么说,殷焕如遭雷击,“啊啊”地又叫了起来,身子像烂泥般瘫了下去。
“族长,阿焕病成这样,口不能言。”王氏脸色煞白地为儿子叫屈,“您不能听信佘氏一人之言啊!”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族长冷冷对王氏道,一脸嫌恶。
面对殷湛时,族长的表情又客气了很多,语气坚定地安抚殷湛道:“湛堂弟,你放心,这件事我应下了。”
“等我回了江南后,会亲自去改了族谱。”
“以后,你与殷焕就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关系。”
宗族的事自是由族长做主,他既然应下,等于是一锤定音,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
“啊……”殷焕嘶声又叫了一声,脸色更差了,惨白如纸,浑身上下都在不住地发着抖。
他是要被赶走了吗?
他现在病着,每天吃的药都要几两银子,要是被赶回去的话,以后谁来养活他?
殷焕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像得了羊癫疯似的。
他不由想到了他的亲祖父。
祖父也是因为中风,常年在榻上躺着,口舌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吃喝拉撒都要靠人伺候。
当年家里穷,养不起仆妇,父母兄长就使唤他去照顾祖父,祖父因为长期卧床背上都是褥疮,四肢骨瘦如柴,身上总是臭烘烘的……
那会儿,他就知道了什么是生不如死!
殷焕有些慌,更有些怕,“咦咦呀呀”地向着生母王氏招手。
他想说,他之所以会中风是佘氏害他的。
那天晚上,是佘氏亲手端了一碗药膳给他,还好言跟他说:“大爷,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指证你的。”
“哎,是来给公公看病的王太医发现了不对。你知道公公的脾气,一旦认定了,我们说再多也没用……我是为了他们一家不被赶走。”
“大爷,你先忍耐忍耐,来日方长,等到大姑姐回了侯府,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大爷,夫妻一体,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当时佘氏说得言辞恳切,他也想着他们十几年夫妻,膝下还有一双儿女,佘氏坑谁也不能坑他。他要是完了,佘氏也好不了。
所以他信了佘氏,还喝了她端来求和的那碗药膳。
不想,当天夜里,他打算宽衣上榻时,突然间两眼一抹黑,只觉手麻脚麻,接着人就失去了意识。
等半夜再醒来时,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
他中风了。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是佘氏害了他,是佘氏在药膳里做了手脚。
他悔不当初。
他错了,那张方子真不该给佘氏看的,那样,佘氏就不能拿那种药来害他了。
殷焕越想心里越是悔恨,额角根根青筋暴起,更想不明白佘氏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佘氏是他的妻子,容貌、才学、家世什么也没有,简直一无是处。
可他没有嫌弃过她,也没想休了她。
佘氏为什么要这么待自己?!
任殷焕嘶喊不已,王氏却没看这个儿子,扯了下自家老爷的袖子。
“蛇……蛇……”殷焕用尽全身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