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的这些,柳皇后也都明白。她更知道,皇帝这些年龙体每况愈下,如今是在为他们的皇儿铺路。
为了皇儿的大业,她也不能不识大体。
柳皇后终于点了头,低声道:“皇上,臣妾明白。”
她的语气依然有些勉强,透着藏不住的不甘。
皇帝哪里听不出她的心思,吃力地支肘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皇上。”柳皇后急忙扶了皇帝一把。
皇帝的脸色犹有几分苍白,将柳皇后揽在怀中,温柔地在她的发顶吻了一下,深情地说道:“莲儿,一切有朕在,朕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朕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当年朕就答应过你的。”
“皇上,臣妾知道的!”柳皇后缱绻地依偎在皇帝的肩头,柔声道,“臣妾一直是信皇上的!”
对于她,他从来没有失信过。
他让她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让这天下女子都艳羡她,都要跪伏在她跟前。
“不过,萧家那个二姑娘……”皇帝揉了揉疲惫的眼角,定了定神,“莲儿,你还得费心好好调教,免得将来嫁进了卫国公府,心大。”
皇帝低哼一声,想起那日萧燕飞在四方茶楼那番大放厥词的妄语,便蹙了蹙眉。
“皇上您放心。”柳皇后自信满满地笑了,随手把玩着皇帝拇指上的玉扳指,“臣妾已经把祝嬷嬷派过去了,祝嬷嬷调教人的手段是一等一的,假以时日,那萧二姑娘定会规规矩矩的。”
皇帝本想问问皇后是何时将人送去萧家的,就听柳皇后笑着又道:“皇上,您看明芮经祝嬷嬷教了几个月,现在就乖顺多了。”
“天就臣妾这里请安,规矩得很。”
皇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哪里会留心明芮,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左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皇帝抬手抚了抚额角,额头至今还在一阵阵地抽痛着,眼前似乎更模糊了,仿佛蒙了好几层纱似的……
静默了片刻后,皇帝淡淡一笑:“萧二姑娘的小定礼快到了,你派人送份礼过去。”
柳皇后应下了,又把郑姑姑给叫了进来。
半个时辰后,郑姑姑就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宫。
先去了一趟武安侯府,不想跑了趟空,郑姑姑又火急火燎地转而去了城西葫芦胡同的殷家。
“姑娘,郑姑姑来了!”
当海棠匆匆来禀时,萧燕飞正在正院陪着殷老爷、殷太太说话,说起她在皇觉寺外看到的那些流民,说起皇后今天带着大皇子莅临皇觉寺,说起皇后有意抬举柳家,却被萧鸾飞截了胡……逗得二老忍俊不禁。
听说皇后派了人来,萧燕飞只能慢吞吞地起了身,跟二老说好“去去就回”,就带上祝嬷嬷一起往前头的正堂去了。
远远地,就看到正堂外站着两排着一式衣裳的宫人,身姿笔挺,而殷家的下人们似是被这些宫人的气势震慑,只敢站在院子口,一个个目光灼灼,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宫里来的人。
空气中有种既紧张又亢奋的气氛。
萧燕飞不紧不慢地迈入正堂,目光对上了坐在下首的郑姑姑。
郑姑姑悠闲自在地端着茶,吹了吹了茶汤上的浮叶。
郑姑姑自然也看到了萧燕飞,却没起身见礼,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斜了她一眼,堂而皇之地对祝嬷嬷招了招手:“祝嬷嬷,皇后娘娘有话问你。”
祝嬷嬷直觉地想去看萧燕飞,但硬生生地按捺住了,只略略地一个停滞,就若无其事地朝郑姑姑走去,唇角噙着一抹倨傲的笑容。
“祝嬷嬷,你出宫也好些日子了,这萧二姑娘可教好了?”郑姑姑单刀直入地问道。
对方的嗓门实在太大,萧燕飞难免听到了,眼角抽了抽。
她乖顺地在末端挑了个座位坐下,由着她们自己说去。
祝嬷嬷特意压低了声音,可郑姑姑却没有,声音尖利,萧燕飞隐隐约约地能听到一点交谈声。
呀,还真是不避讳她呀。萧燕飞优雅地自茶几上端起了一个粉彩珐琅茶盅,也不急,自顾自地喝着茶。
等她喝了半盅茶,郑姑姑与祝嬷嬷总算是说完了。
郑姑姑起了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萧燕飞一番,一脸矜持地说道:“奴婢奉皇后娘娘口谕,来这里给姑娘添妆。”
话语间,正堂外的几个宫女捧着东西鱼贯地走了进来,有几卷料子、有碗碟器皿、有珊瑚盆栽,瞧着花团锦簇的。
萧燕飞乖巧地收下了,口称“谢皇后娘娘恩典”云云,礼仪标准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这位就是宫里来的郑姑姑吧!”一个略显亢奋的女音这时自正堂外传来。
佘氏人未到,声先到,扭着腰身快步走了进来,鬓发间插的那支步摇随着她的步履摇来晃去。
她对郑姑姑笑得十分殷切,近乎谄媚地问道:“郑姑姑可要留在舍下用顿便饭?”
“我还要回宫复命,就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