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银朱看看她,语调幽幽地,分明知道她心之所念。
“奴婢以为,郡马是好意。”
瑟瑟垂下头,长长哦了声,再无别话。
那边厢,武三思离了郡主府,越想越不安心,已是宵禁时分,天街上空荡无人,唯有小巷子里的更锣和远远金吾卫的马蹄声回荡。
他垂着头揣摩武崇训所为,冷不防街边,斜刺里冒出一声吱吱嘎嘎尖叫,寂静夜色里听来犹如鬼魅,惊得他坐骑猛地一窜,大甩起笼头来。
小厮忙跳下马来拽住,口里哕哕地安抚惊马。
武三思定睛一看,狐疑问,“谁家养这么大的鹦鹉?”
“定是国公府,小的们这条路上往返,被吓了好几回。”
那硕大的金刚鹦鹉蹲在鎏金架子上,使四个人抬着,脚上虽牵了金链,但无论是它自己还是几个仆妇,都知道单凭这链子困不住它。
仆妇认不出王府表记,但敢夜半在天街纵马,必是贵气逼人,忙溜了。
鹦鹉倒还没叫够,使劲忽闪大翅膀,浓郁的深紫羽毛呼啦啦上下。
“——嘎!嘎嘎!”
“扁毛的畜生!
小厮心有余悸,撵在后头追着骂。
“下辈子投生做牛马去!”
回头看武三思满脸凝重,试探地唤了声。
“郎主?”
武三思算了算时辰。
下朝时圣人留了魏元忠和韦安石说话,照往常情形,应当还未完事儿。张易之至孝,多半溜空儿,回家陪老夫人用晚饭。
他摘了玉珏吩咐小厮。
“你去国公府走一趟,就说我过半个时辰上门拜见,请府监务必留步。”
小厮去了,他自回家更衣喝茶,闭目歇了一回,算着时间登门,才一报上名讳,便被引至二道门外的书房。
“王爷怎么这时候来?”
张易之急于回宫,匆匆忙忙问。
武三思瞧他连茶也不上一盏,不卖关子,开宗明义问。
“太孙年轻俊彦,不涉朝局,府监预备如何下手?”
“——嗯?”
张易之不妨他是来说这件大事,眉头一皱,勾指叫来个小黄门。
“你去瞧一眼,圣人那儿空了么?叫老六去候着些。”
老六便是他弟弟,莲花六郎张昌宗。
“敢问王爷有何高见?”
那人忙忙去了,张易之转头问。
“我原想着年轻人,总有几分冒失,况且他是西宫那种寡淡地方养大的,难免眼馋肚痨,瞧什么都新鲜,所以吃喝嫖赌,全去试了一回。”
武三思笑道,“都没上钩?”
张易之啧了声,把袖子往上一捋。
他的衣裳设计别致,不戴蹀躞带,垮着肩,松松随一根布条,松花绿的织物堆叠在腰胯起伏处,露出一角玉色褶子,实在赏心悦目。
“你们人上人,饱读诗书,自是有些矜持的本事。”
捞起长襟俯身下去,推心置腹向武三思请教。
“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啊!”
武三思谦逊地摆手。
“非也非也,吃喝嫖赌四个字,实在足矣。”
躬腰向前碎步,凑到张易之身边附耳私语片刻,挪开身来。
张易之不明白,定定的眼珠一动不动。
“这顶多算计了府上六郎,干太孙什么事?倒是平白得罪张仁愿,圣人没老糊涂,倚重他的很呐,往老虎屁股上拔毛,我吃不了兜着走。”
武三思眼中的恭顺瞬间消散,转为意味深长的尖刻。
“阿喃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道开胃的点心!”
“那……?”
武三思嘿嘿长笑,耐心指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