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懒懒问,慢条斯理举高右手,对光照看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况且,救了你,我能得什么好处呀?”
武三思眉头紧皱,不知如何作答。
世家结盟,担保的手段无非姻亲与提携子侄入仕。
张家在地方上有些名气,族亲累累,兴许也有一两个出色的,可张易之的晋身之道为人所不齿,青年才俊不肯来京投奔,身边唯了老母并张峨眉,再加几个打秋风的老不修,这就艰难。
“梁王再欠我一个人情也成!”
张易之大袖一甩。
“反正也不是第一遭了,当初魏王本不必死,只因梁王嫌他挡道儿。”
武三思忙不迭下死力担保。
“下官与府监同声共气,不做他想!”
张易之对他的果断毫不意外,伸出手来摆了摆,不让他借题发挥。
“那太孙呢?”
武三思一愣。
有李重润,才有李显的安稳储位坐,不然圣人眼里哪瞧的上他?
但紧接着武三思眼底掠过恍然大悟的神色。
不等他开口,张易之已理所当然道。
“太子但凡还有儿子可靠,就不会靠女婿,您说是吧?”
蛋壳青的天际浮起一层明媚的紫色霞光,如珠如宝,璀璨烂漫。
人说天工至巧,非人力所能及,可瑟瑟却觉得,眼前光泽色彩,比起昨夜为女皇庆生的盛大排场,还远远不如。
她伏在李仙蕙怀里翻了个身,闭着眼问。
“还没到家啊?”
丹桂替她捻了捻耳后发丝,收回手,看指尖染上了石榴红的汁水。
“郡主玩成这样儿,果子酱都抹在脸上了。”
再看李真真,蜷在角落裹紧被子,像只大蝉蛹。
天街日日有人洒扫,并不颠簸,可李仙蕙没什么睡意,两手掖在瑟瑟脖颈子里取暖,头倚着司马银朱的肩膀喃喃。
“我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办错了,这头托了夫人,那头并没说给他知道。”
“你跟我阿娘不是说……?”
明白过来便恨恨瞪她一眼。
“你呀!你也不想想,他那摊烂泥扶得上墙么?”
“我不是要扶他上墙,实是想他出去散散,魏王还不满周年……”
司马银朱骤然横目示警。
李仙蕙掖了掖鼻子。
宫里忌讳多,又是圣人寿诞,断不能提白事,可左右都是至亲心腹,她微微吁出口热气,替武延基打抱不平。
“枕园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他多难过?梁王原是故意不尽礼,只说圣人——方才高兴,顺口问他婚期几时,我瞧他脸色就变了,好歹是亲侄儿,日日混在眼前十年,死了才几天,就忘在脑后,真真叫人心寒。”
“自家落花流水一摊子事儿,还从他身上心寒呢。”
司马银朱不满地咕哝。
“看你与他一处,我就烦得很,怕你被他连累了。”
李仙蕙不作声。
司马银朱对她有愧,迟迟往她肩头拢了拢,手才搭上去,李仙蕙便猛一缩,惊动得底下瑟瑟皱眉喃喃。
“哎——别动。”
两人都不动了,瑟瑟睡的憨然,扭股糖似的扭了扭,又鼓起嘴。
李仙蕙叹气,僵着身子重往后靠。
司马银朱也是欲言又止,魏王死的不明不白,武三思与张易之明里伸手,她阿娘暗里默许,合起伙来,在圣人眼皮子底下捣鬼,武延基糊涂虫瞧不出来,李仙蕙可不好糊弄。
她故意找了话来问。
“瞧这个进度,到夏天,兴泰宫未必建的成,除非再加钱,多调民夫,虽是冬官的活计,但动钱、动人,数额如斯巨大,非从凤阁、鸾台走一遍不可,但如今是魏元忠兼任,他的性子又不比狄相,恐怕是难。”
李仙蕙摇头。
“圣人也不知想什么,举着看了半晌,递给才人了。”
两人皆默默。
原想借这闲雅的行宫,引圣人吐口退位,连张易之一道带走,便解了几处麻烦,可瞧圣人这意思,恐怕还得再花些功夫。
司马银朱便安慰她。
“不止你失望,你瞧今晚,相王府出尽百宝,那几兄弟一道上阵,哭的哭笑的笑,才换来两个从五品,这算什么名牌儿上人物?难为相王跪着谢恩。”
提起这个李仙蕙也无奈了。
“一个尚食奉御,一个尚辇奉御,龙子凤孙,为圣人管酒菜,管车马,比比我们家,哎,我瞧姑姑脸都白了,想替四叔说句话,又被夫人压下去了。”
司马银朱瞟了她一眼。
圣人如此,自然也有个道理,李仙蕙看不明白,做内臣的却洞若观火。相王是人才,真抬起来,又是重蹈魏王与梁王的覆辙,做弟弟的心生不满,当哥哥的弹压不住,全是后患。
这话叫她怎么说呢?
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