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颇惹人瞩目,弘文馆几个士子与他争论,前后上书,奴婢都打发人去秘书省抄回来了,不然先念这个?”
张峨眉半闭着眼摆手。
“这个不必,他不要紧。”
玉壶便坐在床头细细念来。
张峨眉在半梦半醒间听着九州动向,先是邸报说东南水灾厉害,地官调粮赈灾,估摸总量能够,后几天凤阁侍郎魏元忠召集会议……
她忽地想起一事,打断了问。
“这几日凤阁还是魏侍郎主持么?相爷呢。”
玉壶道是,“相爷病了,说是那回马前淋雨,勾起旧症候,咳嗽不止。”
“当真?”
玉壶呃了声,倒也拿不准。
“盯梢的人是这样回报,然混不进相府内宅,也难说究竟,可是前儿中秋,圣人赏赐在京重臣,各家女眷进宫谢恩,狄夫人竟没露面儿。”
张峨眉头痛地厉害,把头闷在被子里,片刻方道。
“继续罢。”
凤阁闭门长达三个时辰,誊本却只有寥寥数语,记录魏元忠转述太孙指示,令不必等待圣人或相爷回话,速速放榜安抚流民,引导就地落籍,赈灾之事到此为止。
再下个月的邸报,便是扬州官员报称赈济粮五日便消耗殆尽,若非皇榜出的及时,险些引起民变。
她翻了个身,事急从权的主意未必是太孙的,亦可能是魏元忠自出机杼,但两人携手舌战群儒,说服了那群官油子,冒着被圣人事后责罚的风险,从速处置了险情。
不论哪种情况,都可见魏元忠能分清事由缓急,当机立断,亦敢承担责任,五叔说相爷荣休后,中枢唯以魏元忠为魁首,果然不错。
“还有张说呢?他冲撞了圣驾,如何处罚的?”
“咦,竟是不了了之,不过有这么一点后续。”
玉壶翻了翻手里记的小札,面露诧异。
“梁王领春官进言,说神都去三阳宫一百五十多里,圣人车马劳顿,朝野臣民心痛不安,应当兴建一处路程更近、功能齐全的新宫侍奉。”
“啊?”
张峨眉一把掀开被子,露出闷得红通通的鼻头,愕然睁大眼。
张说连三阳宫还嫌奢靡了,梁王竟要再建新宫?”
“是啊,三阳宫才住一回,竟就不要了。”
玉壶也是咋舌,算账给她听。
“这回是万安山的兴泰镇,别宫便以兴泰命名,位于伊阙向西五十里,比三阳宫近一半,据闻风景秀丽无匹,上山也容易,不似三阳宫要翻越轩辕关,所以圣人大加赞赏,叫梁王做建造预算,昨日朝会拿出来看,竟要十七万贯钱。”
张峨眉问,“那年修三阳宫花了多少?”
玉壶兼过几年控鹤度支,掌管张易之挥霍出去的巨款,于数目字最有把握,凝眸一瞬已朗朗出声。
“奴婢记得梁王先要了九万贯,后头又追加五万贯,为加的这笔,地官度支郎中在金殿摔了笏板,嚷嚷辞官,可是梁王巧舌如簧,到底还是要出来了。”
十七万贯……
张峨眉睡不着了,撑着身子坐起来。
檐下大铜缸里一朵朵红莲沐雨而开,莲叶上水珠似珍珠,滚来滚去。
她边看边琢磨。
就这么巧,修三阳宫时,梁王中饱私囊,在龙首原盖了座别庄,已是极尽辉煌,连花房的壁灯都用琉璃制作,太平公主府尚且不如,这回武崇训喜事当前,兴建郡主府的当口儿,又来个兴泰宫……
贪墨的木料、金器,显见得都要落在瑟瑟手上了。
巴结李显,他就这么上心?
玉壶道,“数字太大,说出来举座皆惊,人人摇头,譬如左拾遗卢藏用便坚决反对,苦口婆心,举了古今许多例子劝谏,连始皇帝的阿房宫都搬出来了,真真儿不知忌讳,可圣人不以为意,只令拆毁三阳宫,以其材料兴建兴泰宫。”
这下张峨眉真傻了眼。
史家论始皇帝灭六国,兴法家,削贵族,开创万古未有之局面,更是后世累累明君之先导,世上若无始皇帝,便绝无其后汉武帝、唐高祖等,然其残暴、奢靡,却令当时民众难以承受,以至有‘阿房、阿房,亡始皇’的谶语。
卢藏用以阿房宫比喻兴泰宫,已有死谏之意,可是圣人竟不为所动。
张峨眉和武崇训格格不入,但与武三思却很聊得来。
有回在武三思的外书房翻找书籍,不意碰上他趴在窗下拿细毫画祖宗像,两人由此开端,直讲到当年武士彟发迹,就是从蜀中贩运木材,为隋炀帝杨广修建如今的太初宫、当初的紫微宫。
她满以为武三思和张易之一样,不愿对人提起祖上窘迫,没想到武三思毫不避讳,说先人创业辛苦,长江边砍伐木头,垫着辊子,一步一步拉到洛阳,一根就发了大财。
“要没那笔巨款,祖父身世微贱,续弦如何高攀的上弘农杨氏?阿耶和大伯跟随祖父拉料,一根根存钱,杨氏不止是祖父的指望,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