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阿茶的手无意识轻颤。
极度虚弱的小女孩额间滚烫,时不时呢喃几句听不清的话, 手心却无比冰凉, 像是握住一块冰雕,
越是身处绝境, 人的求生本能越被激发,只有死死拽住救命稻草, 阿茶睡梦中也知道要追逐温暖的巢穴, 拼命往葵瑕怀中挤。
昏沉中, 她奇异地感觉到一种安心。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温柔的娘亲会在入睡前烧好土炕, 将她拥进怀里, 抚摸她的还有些发黄的头发,她会搂紧娘亲的手臂, 听娘亲给她唱歌。
再嗅着娘亲身上传来的香气闭上眼,陷入安宁梦乡。
好开心阿茶松开因为痛苦而蹙起的眉毛, 嘴角慢慢上扬, 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
发觉她状态的好转, 葵瑕如释重负般放松两片肩膀, 他保持这个僵硬的姿势太久,肩膀能挨到此时才发出抗议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番折腾,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葵瑕也有些累。
觉出些朦胧的睡意,他贴着阿茶滚烫的脸,跟着闭上眼睛。
他原以为经过自己的努力,阿茶就可以恢复精神气,最起码也要身体变暖和起来,再多支撑几日。
等到有人发现他们,他就可以带阿茶去药堂找大夫,把林荆岫给他买来的美食都让给阿茶吃,将这些天流失的营养全部补回来。
只要阿茶将脸洗干净,再穿上漂亮的裙子,肯定也是个好看的小女孩。
但幸运没有如料想中降临。
葵瑕都睡醒,在窑洞中转悠好几圈、尝试对着铁板呼救又失败了,阿茶还没醒。
她也没有再继续高烧不退,反而降了下来,就是人一直不清醒。
如果是林荆岫在这里,肯定会知道怎么救阿茶,他饱读诗书,又有多年摸爬滚打谋生的经验。
但葵瑕自己也是需要别人照顾的主,平时都娇气的很,理所应当等别人主动替他解决难题,哪里还能指望他再想出别的法子。
“哎”
一声很轻的飘渺叹息消散在雾白寒气中。
壁灯忽闪,光亮被剪掉一瞬,又顽强地亮起来,泥黄土壁上浮现一大一小两道影子。
稍大的影子坐直身体,及腰的乌发被抓起捋到背后,接着不知从胸前拿出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朵半开的花。
他果断扯下最外的一瓣,塞进较小影子的嘴里。
“我也还没有长大呢阿茶,如果传承记忆是真的,那你就醒醒吧”
【秘史记:南有神花,单株而成。服之,嶙峋白骨重生肉,神魂湮灭犹可追。】
十八年前,国师日夜不休留宿观星台观星半月,卜算出第一株神花现世于云州一处灵脉交叠的洞眼,新帝派遣时为锋芒初显的少年将军,带领大批密士前往云州。
意在两月后的国宴上,以神花进献,圣沐天恩,坐稳他弑父上位的不正统治。
一切在秘密中进行,正如没多少人知晓开端,还活着的人中,知道结局的也甚少。
再次睁眼,葵瑕只觉得浑身暖盈盈的,像泡在温泉中一般。
四肢都被捂得严丝不露缝,鼻尖也再闻不到那股萦绕不散的泥土腥气。
恍惚从地狱又折返人间。
他的头刚刚转动,就被人紧紧握住了手,头顶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恍如隔世:“阿葵!你醒了是吗。”
葵瑕张张嘴想说话,话还没发声,两包眼泪就控制不住湿了脸颊,林荆岫一见瞬间慌了神,温热粗糙的大掌捧住他尖尖的下巴,想将眼泪抹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乖听话,告诉黑老虎。”
“呜呜嗝,讨厌!”葵瑕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推搡他,“讨厌你!”,带着明显的泣音和抗拒。
听得林荆岫心室抽搐般疼痛,他现在就像那街头落魄疯癫的乞丐,好不容易才寻回自己的珍宝,便恨不得时时刻刻揣在荷包中。
不顾葵瑕的捶打抓挠,林荆岫抓住他的手,用力往自己脸上扇,语气阴郁中透露出藏不住的慌乱:“对不起,对不起阿葵,不要讨厌我,从今天起我哪都不去了,你打我吧!”
葵瑕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纵使被抓着打人也不痛不痒的,倒是长出来的指甲在男人脸上留下好几道往外渗血珠子的血痕。
葵瑕都累得不想打了,他还一个劲将脸往前伸。
不知是从哪里沾惹上的疯劲。
讨人嫌!
葵瑕不知道的是,这几天为了找到他,林荆岫几乎翻遍整个郢都。
如果不是摆摊的摊贩怕他发疯,找来衙役拦着,他连街上的积雪都要一寸寸揭开来看看。
他去衙门报人口失踪,衙役却以“没有身份牙牌查不到”而将他拒之门外。
全郢都的官宦、富商,没有一户姓葵,也没有谁半年前丢了孩子。
葵瑕就像生来不属于人间一般,出现的时候没带来任何标志信息,就连突然失踪,竟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