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他没回来过。”杜琢告诉杜昙昼:“他不是和大人您一起出府的吗?”
杜昙昼心中没来由涌起一阵不安,尽管他很清楚,放眼整个京城,都找不出能威胁到莫迟安全的人。
“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遣走了杜琢,杜昙昼缓缓走进安静的主屋。
除了几个候在院外的下人,偌大的主屋内空无一人,沉谧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杜昙昼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沉默地静坐了片刻,他才渐渐意识到一件事。
——莫迟是可以随时离开的。
只要他愿意,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现在这样。
而只要他自己不出现,不亲口告诉杜昙昼,那么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猜得到他的去向。
就连杜昙昼都不能。
杜昙昼及冠后,就离开家人,住进了御赐的府邸。
很多年来,他身边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只有杜琢一个。
临台公务繁忙,在府里待着的机会并不多,偶尔有空闲待在家中,他就喝茶赏花,也过得十分自在。
可是在遇到莫迟以后,他好像已经无法再过上和从前一样的生活了。
他忍受不了这种寂静,即便染香奴正在他脚边挠桌腿,而瑞香花浓烈的香气像是化成了实影般漂浮在房前屋后,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一种带着忐忑的怅然若失紧紧攥住了他的胸口,让向来自诩沉着稳重的临台侍郎,从内心深出升起深深的惶恐,几乎到了让他坐立不安的地步。
他不禁回想起离开驿馆前,木昆对他说过的话。
面对处邪朱闻的画像,木昆的口吻不可避免地严肃起来:“大人也许并不了解,乌石兰曾经是处邪朱闻的侍卫长,据说他武艺高超,曾数度救处邪朱闻于危难之中,因此深得其信赖。”
木昆顿了顿,继续道:“听说,当年执思就是得罪了他,才被处邪朱闻处死的。”
杜昙昼很确定,他当时的表情控制得很好,没有在木昆面前表现出任何破绽。
“是么?”杜昙昼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淡淡应和。
木昆语气认真:“乌石兰成为侍卫长后,替处邪朱闻杀过不少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乌石兰曾是那位摄政王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名字?”
木昆解释道:“‘乌石兰’此名在焉弥语中,就是利刃之意。不过……后来焉弥的乱局,大人自当知晓,焉弥国王被刺后,这个乌石兰就不知去向了。”
木昆所言,其实并没有惊世骇俗的内容,但杜昙昼总觉得在寥寥数语的背后,藏了太多外人不得而知的凶险时刻。
化名乌石兰的莫迟,究竟要经历多少险恶杀机,才能获得处邪朱闻的信任?
这个残暴多疑的摄政王,真的会只是为了给属下出气,就杀死邻国贵族吗?
莫迟潜伏在焉弥的三年,也许不能只凭一句“宫宴刺杀舒白珩”,就一笔带过了。
想到这里,杜昙昼坐不住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染香奴被他动作所惊,呲溜一下蹿了出去。
杜昙昼几步走到门口,刚抬起一条腿迈过门槛,就见到莫迟从院外走了进来。
莫迟的脚步总是放得很轻,行走时尽量不发出声音,除非全神贯注去听,否则轻易察觉不到他的靠近。
与莫迟视线对上的一刹那,杜昙昼脸上肃然的神情瞬间消失,满腔的焦急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停下原本急切的脚步,站在门边,背靠门框,换了一副轻松的模样:“你这个喊累的人,怎么比我到家还晚?”
莫迟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我到街上转了几圈。”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杜昙昼面前不远处:“调查得如何?木昆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有用的。”杜昙昼看上去像是随口一答:“不过,他倒是给我看了处邪朱闻的画像。”
莫迟眼神猛地一收:“画像?”
“是。”杜昙昼走下台阶迎向他:“画得不太好,但也算是勉强让我见到了焉弥摄政王的真容。”
说到这里,杜昙昼抬起含笑的眼瞳,深深看进莫迟眼底。
“是么?”莫迟的表情纹丝不动,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最寻常的闲话。
杜昙昼视线不着痕迹地往下移,这时才注意到,莫迟的烟管没有挂在腰间,而是被他攥在了手里。
杜昙昼胸口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抓住了。
莫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握着烟管从他身侧走进了屋内。
杜昙昼没有立刻回头跟上,他站在原地深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稳住心绪,走回了房中。
莫迟就坐在床边的软榻上,用火镰点燃了药材丝,塞进烟管里,然后送到了嘴边。
杜昙昼慢慢走到他身前,用十分平常的语气,闲聊一样和他说道:“我看你的烟管也用了一段时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