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贺光徊忙着身下的动作没顾得上,却被来人稳稳当当地扶住,帮着他坐稳在轮椅上。
抬头才发现是母亲,登时那种不自在感翻腾了上来,贺光徊歪着腿没敢调整姿势,干干巴巴朝汪如芸打招呼。
“好好躺着怎么起来了?”不知道贺光徊要干嘛,汪如芸只当贺光徊要起床起来活动活动,还弯腰帮贺光徊把腿扶正。
贺光徊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轻声解释道:“我就是起来拿手机。”
想想又小声找补一句:“本来想直接走过去的,但腰还是有点疼,就想着偷个懒。”
汪如芸不太开心,脸绷起来拍拍儿子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手,“说这么多干嘛,把轮椅放上面本来就是为了你方便。再说了,你不舒服躺着就行了,要拿什么东西吱声叫人给你拿呀。”
贺光徊垂下眼,抿着嘴没好意思说。
楼下全是长辈,他敢使唤谁?
母亲转身替贺光徊把手机拿过来,递给他的时候问:“那这会还要回去躺回还是怎么着?”
接过手机贺光徊连连摇头,“不……不用了,我坐会。已经休息很久了,总躺着一会没食欲,估计一会炀炀回来就要准备吃饭了,他不是说去买午饭吗?那应该没走远。”
这种说不清原因的疏离让汪如芸觉得堵心,可儿子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又让她挑不出毛病。
定在贺光徊面前好一会,她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转过身拿了只靠枕塞到贺光徊腰后替他垫好,没多说什么便离开了房间。
她走出去的一瞬间,贺光徊立马松弛了下来,肩线和腰腹一起往下垮,满是倦意地靠在刚刚母亲替他放的靠枕上。
令贺光徊没想到的是刚离开不到五分钟的汪如芸又走了进来,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老式的热水袋,外面裹着酒店提供的毛巾用作隔热。
汪如芸把热水袋放到贺光徊腿上,又卸下自己肩上披着的羊绒披肩盖在上面。
“怎么都还没到深秋,身上就凉成这样?”语气没变,仍旧轻声淡语,乍一听一点情绪都没有,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这种稀松平常的话。
她把那条很贵的羊绒披肩往贺光徊冰凉的腿下别了别,抬手拍拍贺光徊单薄的肩膀,“要是还觉得冷就自己添件衣服,听明白了嚒?”
贺光徊回过神来,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腿上的羊绒披肩,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或者说任何一句话在这会都无法从嘴巴里冒出来,只能局促不安地点点头。
他听见汪如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直到出房间两个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这种建给游客暂住的小别墅用的材料不如真的住宅区来得实在,即便上下两层楼有什么动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麻将声重新响起,洗牌间夹杂着长辈讲话的声音。
“还难受着呢?”
“脸色好点了,没昨晚看着那么吓人。我上去的时候自己刚爬起来,说是要坐会,我给他冲了个暖水袋。”
李淑娴松了口气,一边理牌一边说:“那就好那就好,昨晚回来可给我吓惨了。我昨晚睡前还和老秦说,不行今天回家算了。”
“不用,”汪如芸语气还算轻松,“就是累的,今天回去也没用,路上颠一天反倒不好。”
贺求真怪嗔道:“冷吗?不应该啊,挑住宿的时候我在网上翻了好多家,就这套房子采光最好,他那间我进去走一圈都嫌热。”
“嗨呀,你一天撒子事都不往脑壳里头记。”汪如芸翻着白眼骂道:“跟你说了他身上凉是病的原因,他能跟你比啊,一天紧倒起问,问得我心烦。”
先前起来的目的在这番话后被抛到了脑后,贺光徊在刺眼的阳光下愧疚地低下头,觉得自己腿上的羊绒披肩沉得过分。出来玩哪有什么“突然不想玩,还是觉得麻将有意思”?不都是在迁就他。
不多的一会儿,楼下传来拆外卖盒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上楼的脚步声。
先前没阖上半掩着的房门又被推开,秦书炀轻快地哟了一声,走到贺光徊面前抬手挠挠他的下巴:“怎么就起床了?”
他看到贺光徊腿上盖着的东西,猜到底下还放了个热水袋,半开玩笑道:“是谁这么贴心?怎么抢我的活儿?”
贺光徊破口笑起来,搡了下秦书炀,“等你贴心我都要被冻死了。”
“这话说的,小的这不是出去觅食顺道遛娃了嚒?”秦书炀蹲下身摸了摸贺光徊的手脚。
在多重保暖措施的加持下,贺光徊手脚都暖乎乎的,难得不凉得像冰块儿。这点令秦书炀很满意,眯着眼睛一通乱夸,“看来在本山大王出门觅食期间,底下的人都把我们压寨夫人照顾挺好啊。赏!都赏!重重有赏!”
贺光徊笑容愈大,按了按秦书炀手腕,“刚刚还‘小的’,现在又‘山大王’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秦书炀反过来握住贺光徊的手揉着,一脸傻乐,“是什么都行,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