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也许一开始是绝对不能变的原则问题, 但这些问题的前面加一个贺光徊就不一样了。
非要计较的话, 除了贺光徊外, 也没什么是一定的。
“小光, 听话,不难过了。”秦书炀捧着贺光徊的脸,让他把头抬起来了一点。
他对贺光徊说:“不想就不想, 没关系。”
言语间秦书炀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把贺光徊抱起来放自己腿上, 两个人额头相抵, 距离近的不能再近。
秦书炀一只手圈着贺光徊, 一只手隔着纱布碰了碰贺光徊的下巴,“生病已经很辛苦了,不要用这些事情来徒增烦恼。咱小光这会还能走嚒不是?走得还挺好呢,那就不用, 就由它堆储藏间里落灰。”
贺光徊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摇着头, 感受着秦书炀穿插在他发间的温柔触摸。
“走得不好……”下巴碰到秦书炀的胸膛会疼,被抱在怀里那份疼痛就会变成别的, 或是发酸的鼻尖,又或者是接近崩溃的心脏。
贺光徊额头抵着秦书炀, 颤抖着反驳他的夸奖:“如果走得好,我就不会摔跤……你们就不用提心吊胆……”
他紧紧抱着秦书炀,好像如果拥抱得不够紧,一旦有条裂缝的话那条裂缝就会把他扯进深渊里。
这几个月来贺光徊做的一直都很好,他在适应着自己的身体。
他在适应着自己每天早上起来的头晕反胃,也在适应着无论吃什么都是一股淡淡苦味的味觉。更在竭力适应的是他仍旧在震颤,但已经无法听他支配的左腿和已经开始接收到“生病”这一信号的右腿。
可他还是会让所有人担心。
秦书炀加班到夜里十一点也要打视频回来。视频里他满脸的倦容,眼睛都累得半眯着也要问贺光徊有没有洗热水澡,把厚袜子穿上再睡觉。
他们在电话里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腿疼吗?难受吗?吃药了没?
电话的最后,是秦书炀强打着精神检查完贺光徊是否平平安安地躺在被窝里。等他检查完这通视频已经走到了末尾,由一句“宝贝儿晚安”做结尾,再不会讲别的什么。
这些话听起来不像是一对相爱了很多年的伴侣会在睡前十分钟聊的话题。它听起来更像医生问患者,长辈关心晚辈。
或者,说得再刻薄一点。像一个操碎心的护工和他疾病缠身的雇主。
前段时间傍晚下起大雨,贺光徊着了凉发烧,没接到秦书炀的电话。那天夜里秦书炀又是一路飞驰回来的,陪了贺光徊一夜等贺光徊退了烧再匆忙赶回工地。
没过多久。贺光徊在别人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单位对秦书炀多次迟到以及此次擅自离岗的处罚通知。
只是那条朋友圈没过多久就不见了,要不是贺光徊盯着上面的每一个字看了一遍,他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发烧还没好出现了幻觉。
月底上交工资的时候秦书炀少交了五百,他找的借口是男人在外要请客吃饭,让贺光徊给他点经济上的自由,不要管他管太严。
秦书炀不说,贺光徊就当不知道。不单这一件事。
每天下班回来,贺光徊都能闻得到厨房里炖着各式各样的药膳,盛放进他汤碗里的那些中成药有些拿钱买都买不到。他们跟着各类骨头、蹄筋炖在一起,炖到药汤里飘满了肉味,骨头里又全是药味。
贺光徊不喜欢那些汤的味道,光看到都觉得头疼。
可他知道这是汪如芸和李淑娴托人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好东西。
贺光徊还知道接送他上下班的司机不是突然想换车所以“正好”换了辆舒适度更好的轿车,而是贺求真卖掉了几盆自己宝贝得不行的兰花,查了好几宿资料,才拼凑出来的这个“凑巧”。
一旦有什么撬开一个角,别的狼狈和绝望就会再也压制不住地倾泻出来,将贺光徊淹没。
贺光徊紧紧拽着秦书炀的衣服,崩溃地问他:“炀炀,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我还是接受不了呢?我明明查过资料,也见过别的病人,我明明去年还在安慰你告诉你我们要接受的。可到头来为什么接受不了的是我呢?”
“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还是会让你们担心,还是会让你们没办法好好生活?”
这两个问题从除了贺光徊以外所有人角度去思考,就会发现这两个问题原本就相违背,至少在短期内不会有两全的欢喜结果。
秦书炀摩挲着贺光徊后背,将贺光徊紧紧拽着他衣服的手抽出来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在好好生活呢,谁跟你说的我们没好好生活了?”
他语调里还维持着一贯的轻松,宽阔的手掌抵在贺光徊背上,先是上下摩挲,后又打着圈儿地揉。
秦书炀用手指擦了擦贺光徊的眼角,低着头用很轻的声音问:“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净琢磨这个事儿了?”
贺光徊没回答秦书炀问的问题,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过了一会,他将脑袋重新埋进秦书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