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开了个头,却见云乘月提起笔;毫锋重新吸饱了墨汁,再次变得油润饱满。从头到尾,云乘月一眼都没看聂小姐。
聂小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云三小姐却微微勾起唇角。她很快掩饰了这个表情,回头看着云乘月。
云乘月提起笔,正要书写,却又自己摇了摇头,再次搁下笔。
“赵夫子。”她抬头说,“我想同您请教,如何修行?我现在还不会修行的法子,要写《铁锁星河》,可能灵力不够。”
赵夫子一怔,轻轻“呀”了一声,带着几分惊叹:“对了对了,我都忘记你连第一境都不是。”
这位和蔼的老妇人责备地看了一眼鲁夫子,才对云乘月道:“如此,云姑娘今日大约是完不成临摹的。修行入门需要先学会感受灵力、吐纳天地气息,才有可能成为第一境——聚形境的修士。”
“聚形境?”
云乘月四周看了看,很自然地发出疑问:“这么说,在座的都是聚形境修士?”
一瞬间,不少人都露出尴尬之色,只有少数人颇为骄傲地昂起了头。
鲁夫子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含糊道:“不全是,不全是。”
赵夫子体谅学生脸面,忙接着说:“所谓聚形境,对照的便是书文里的‘字形’。要达到这一阶段,需要修士能够体悟楷书基本法度,再积累足够修为。”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也没办法,我总需要更多灵力。”云乘月沉吟道,“还是麻烦您告诉我诀窍。”
赵夫子一怔,讶然:“你想现学了用?”
云乘月:“不知道,试一试。”
斜前方的聂小姐忍无可忍,冷冷笑道:“‘天才’又要自取其辱了,真是好戏!可惜我没带瓜子和糖,要不还能赏你一把!”
鲁夫子有些生气了:“聂姑娘,便是你聂家家大业大,也没有几次三番目无尊长的道理!大梁律法里,可是都写了‘尊师重道’这一条的!”
他们平时轻易不会得罪这些有背景的学生,却也不是怕事。否则,浣花书院还要不要学风了?
聂小姐立即噤声,明白自己失态了。这事就算捅回家,也只会换来一顿骂。她只能用眼睛瞪云乘月,暗道:看你怎么出丑!
云乘月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井蛙。”
聂小姐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句话——井蛙不可语海。她气得险些跳起来,但赵夫子已经开始教授修行的诀窍了。
“……修行并无什么独门秘诀,除了多多练习书文外,无非就是学会控制丹田的灵力,让它们凝聚出灵核,并以灵核为中心,让灵力旋转起来。”
云乘月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那应该是什么速度?”
赵夫子笑道:“云姑娘一下就想到了关键。具体速度,人人不同,要根据自己的大道来不断尝试、调整,找到最合适自己的灵力运转方式。”
“噢……”云乘月点点头,又问,“那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达到聚形境?”
赵夫子说:“修行一共有六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分三阶。每突破至一个大境界时,修士的灵力会沸腾片刻……”
她突然失声。
很多人都瞪大了眼。
因为云乘月伸出手,掌心淡淡白光如沸。她问:“是像这样么?”
“是、是……不错,便是如此。”赵夫子呆呆点头,竟然结巴了一下。
“嗯,谢谢您解惑。”云乘月收起灵力,感受了片刻,有些惊喜,“原来到了聚形境后,丹田能容纳的灵力更多,灵力恢复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她对赵夫子行了一礼,郑重感谢。
赵夫子愣愣地看着她:“噢,噢,不错,不错……”
鲁夫子揪揪胡子,镇定地说:“这是云姑娘嘛。云姑娘,你继续写。”
在众人的注视下,云乘月又蘸了蘸墨,再次悬腕书写。
当她再次凝神,无论有多少人在看她,她的眼里也只剩下了书法。哪怕窗外刮起风、下起雨,几滴雨水掠过飞翘的屋檐,斜飞进来打湿了宣纸的边缘,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她站在这里,注视着桌上的纸墨,意识却往书文的世界里无限下沉,直到她眼前浮现出一个身影——书写者的身影。
书写者开始写了。她看见了。
晓望月轮去,暮待日色还。——起笔这两句,书写者行笔尚还缓慢,字迹也还工整。仿佛有一人立于苍穹之下,仰首望着天空变幻。清晨人人都在赞美旭日光芒,他偏偏要目送月轮西沉;傍晚月出清丽绝伦,他却又惆怅日色太短。
为何日月不能同天?
为何光芒不能圆满?
为何光明与光明要彼此错过?
为何光辉耀目如日月者,仍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不行。所以要铁锁星河坠,要昼光万万载。
赵夫子说这是霸道,毫无疑问,但不完全。
在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