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凉殿, 他便在书房等她。
等她赶来之后,他会给她倒杯凉茶,然后在她的陪伴下, 才将那碗苦涩的汤药喝下。
最开始宋楚灵来晚, 还会露出愧疚或是抱歉的神情, 李研心里不悦,可哪里舍得怪她, 反而每次还宽慰她,让她不必着急。
可十日之后, 宁清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宋楚灵应当不至于那般繁忙, 可不知道为何, 她来得还是那般晚, 甚至比之前还要晚。
“王爷,兴许又是宁清殿里出了什么要事, 楚灵才赶不过来,不然咱先将药给喝了?”刘贵担心喝药的时辰耽误了,会影响李研的身子。
毕竟他咳疾尚未康复,身体方面的事可是一点也马虎不得。
李研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地望着窗外园子里,那一片刚刚发芽的海棠。
刘贵觉得奇怪。
昨日宋楚灵来得一样很晚,王爷在等她的时候,烦闷归烦闷,可那眼神中满满的期待极为明显,他一直望着院里,等那灵动的身影一出现时,他的眉眼也会跟着明亮。
今日却是不同,他没有在盯着院子里去等待宋楚灵的出现,而是背过身来,望着另一边的园子出神。
那晦暗不明的眼神,像是在看石亭,又像是在看泉水,也像是在看甘泉殿书房的那扇窗子……
眼看园里光线渐渐暗下,宋楚灵却还没有露面,刘贵再次忍不住开口劝道:“王爷,不如先将药喝了,奴才再去差人到宁清殿问问缘由。”
李研没有说话,又静默了片刻,终于出声道:“去甘泉殿。”
“啊?”刘贵诧异,“那药还未……”
李研抬眼看他,那眼神刘贵已经许久未见过,如今见到,才恍然记起,这才是他家王爷从前的模样。
似乎自从宋楚灵进了安寿殿以来,李研在不知不觉中,脸上那副温润的假笑,变得愈发真切,以至于让他有些忘记王爷原本的模样。
刘贵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劝说。
皇后那边知道李研将宋楚灵看得重,且每日都要让她陪着喝药,便刻意不会在午膳后,给宋楚灵安排事宜。
原本是打算让两个孩子好好聚聚,可宋楚灵却是利用这段空闲的时间,在做别的事。
今日午膳后,宋楚灵就从宁清殿出来了,她没有带宫女,独自去了一趟内侍省,随后又去了甘泉殿。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甘泉殿寻李砚,应当说这段时间,她几乎日日都要来甘泉殿一趟,甚至在里面待得时间,要比在含凉殿的还要久。
甘泉殿的书房中,宋楚灵对李砚道:“连修与我说,昨日皇上召见了荣亲王,且在书房中相谈仅两个时辰。”
李砚道:“是瓦剌之事。”
瓦剌前段时间内乱,近日来刚刚平复,信任的首领不认旧首领从前与大魏定下的合约,屡屡在边境冒犯大魏,意在试探大魏。
皇上不能容忍,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可他前段时间刚染了风寒,还未彻底痊愈,自是得到众臣一直反对,而荣亲王武将出身,当今身上之所以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便与荣亲王的鼎力支持脱不开关系。
“皇上可是想要荣亲王率兵攻打瓦剌?”宋楚灵道。
李砚思忖道:“荣亲王一定会去,可这一趟应当不止还有他。”
荣亲王虽然在军中威望极高,可他毕竟上了年纪,怕是体力不堪,难挂主帅。
宋楚灵蹙眉想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你是说李碣?”
二皇子李砌善文,三皇子李碣善武,这次若大魏真与瓦剌开战,便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历练机会,便是皇上不提,李碣定也会想办法毛遂自荐。
如今东宫之位悬而未决,一旦李碣这次能大获全胜,定能收获人心,且还能拉拢朝臣。
李砚眸光不由沉下几分,冷冷道:“他最好能去,若是去不了,我倒是还要帮他。”
宋楚灵只是与李砚对视了一眼,一个念头闪入脑中,她明白了李砚此言何意。
两人还在书房说话,辛祥忽然在外禀报,“殿下,晋王来了。”
李砚对外扬声,“将王爷请进院中。”
说完,他又看向宋楚灵,“你似乎今日与我说得太久,忘了时辰,这该如何呢?”
宋楚灵向来谨慎,断然不会误了时间,她一连几日都这样做,定是故意为之,李砚心中清楚,可还是忍不住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宋楚灵没有说话,淡定起身与他一起朝外走去。
李研来到院中,看到宋楚灵与李砚一并朝他走来,脸上那抹始终柔和的笑容,在夕阳的余晖下,莫名让人觉出几分寒意。
他朝她抬起手,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温润如玉,“楚灵,你也在啊。”
他明明就是来寻她的,可这样一开口,便好像是偶然碰见一般。
宋楚灵来到他身前,行礼道:“王爷,皇后娘娘托我带几样东西,送来甘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