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春景熙熙。
乘云阁,红袖招展,酒帘高挑,上书“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此乃云中城最豪华的酒楼,属五十二酒楼之首,矗立在离王庭不到数里的天街正中,这里车马辐辏,人潮如织,不似禁庭那般冷寂森严,是一另番热闹的景象,酒气、人气、烟火气,叫卖、马嘶、欢声笑语,置身其中,叫人心情舒畅。
跑堂的伙计将毛巾朝肩上一挥,满脸油汗,堆笑道:“穆二爷!您来了!”
“还是老规矩!”慕容迦叶一身公子哥打扮,头戴轻纱帷帽,束平胸部,加之身条本就高挑,如此扮相,毫不违和,活似一个行走江湖的风流少侠,跟在她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女子。
高的那位叫纳阑雅束,出身草莽,曾经叱咤风云的女将军,授勋仪式上,与慕容迦叶一见如故,遂结为金兰之交,被慕容迦叶钦封为定国夫人,如今因伤病解甲,与昔日副将成婚,夫妻二人远离朝堂,大隐于市。
矮的那位则叫茹吉奈,是慕容迦叶未出阁时的闺中密友,此人乃富商茹尔矛独女,父死之后,继承了巨额财宝,终日游山玩水,天下的大半都被她逛遍,平日里写独爱写游记,为人风雅,心性高傲,多少子弟求娶她都不以为意,年过三十而孑然一身。
三人意气相投,遂义结金兰,数年来,感情甚笃。
\
慕容迦叶此行也并非微服私访,只是若以真身出现在这等热闹场所,繁礼缛节,又是一番不小的骚动,为了不惊扰店家生意,慕容迦叶只好每次都乔装改扮成男子,化名穆二爷光顾此地,小二也心有灵犀,专为她留着一个上好的御座。
伙计眼尖伶俐,心里头明知这位是当今国母,却不挑明:“好嘞!天字一号房,春日宴一桌!”
三人并肩走在蜿蜒的曲廊回栏之中,又一起跨过临水的飞桥,慕容迦叶叹道:“好久没见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纳阑雅束一把揽过她的肩:“观音奴,我俩得罚你多喝三杯,都几个月没和我们聚了!当了个太后,便将金兰好友抛诸脑后了?”
慕容迦叶将手中折扇一挥,捏着一把中气十足的男音,嫣然一笑:“纳阑姑娘,这话说得可真是冤枉好人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每天忙成什么样子!不过虽则焦头烂额,没有一日不思念你们呀!”
茹吉奈瞧着二人一唱一和,十分好笑:“行了行了!两个活宝!我肚子快饿死了!听说酒楼换了新的厨子,酒菜比从前还要好吃,这厨子啊,还喜欢琢磨新花样,最近还新出了一个酒,叫什么,还有一个点心,应该是南朝那边的,”
纳阑雅束:“小燕子?你这次又是打哪如边儿飞回来的?”
茹吉奈:“我去了一趟碎叶城,有个西域的僧人,非要跟我来咱们大燕瞧瞧呢!”
慕容迦叶问道:“结果呢,他来是没来?”
“没来!他听说咱们大燕女人顶半边天,把男人当畜生奴役,瞎得都不敢来了!”
三人挤在一起,手拉着手,齐声大笑。
过了天井,三人便被引到了一个临水的雅间,霎时间,耳畔喧天的丝竹音、说书声便被戛然隔绝,屋内宽敞静谧,博山炉里焚着龙涎香,四壁悬有文人字画,花草摆放极尽风雅别致,开轩清风拂面,可见广阔湖面,俯瞰数座水榭飞阁,极目远眺,甚至可看见金帐王庭的全景。
纳阑雅束连忙抢先进去,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地瘫在座位上:“春困秋乏夏打盹,这走两步,就犯懒!”
慕容迦叶目露惊异,上下打量着她:“你是有身孕了吗?”
茹吉奈却神色平静地啜着热茶,悠然环视四周,温言道:“是呀,这个月月初的事儿了,我们知道你忙,就没告诉你。”
慕容迦叶面有惭色:“雅束,等着,等我回金帐,叫人给你送保胎药材……”
纳阑雅束:“哎哟,你可真够母仪天下的,我这亲妈容易,你这义母想必不好当吧!”
茹吉奈惊觉不妙,立马接过话茬:“行了行了,我们八卦点家长里短就行了,说这些不就成了妄议朝政了吗?”
慕容迦叶:“你们不就是想说赫连骧的事么?”
茹吉奈却是个聪明的:“我们也不是关心这逆贼的事儿,只是平常你带着他来随侍,如今三缺一,连个骨牌都没法摸了!”
纳阑雅束:“观音奴,你今天脱了那身凤袍,在我们姐妹面前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厚了,赫连骧的事,我在这儿,偏要说上一嘴。”
茹吉奈:“雅束!你说这干什么!”
纳阑雅束神色凝重,看向慕容迦叶:“我和他一起打过仗,那孩子决不是会叛国的人。”
慕容迦叶失神道:“人是会变的。”
纳阑雅束摇了摇头,回想起昔日沙场上的赫连骧:“不,有些东西,能用心感受出来,他那双眼睛,坚定有神,那是本性流露,刻在骨子里的纯良忠诚,这不可能变,他为你披肝沥胆,白狼河之战,他中箭垂死的时候,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慕容迦叶心中一荡,嘴上却仍然狠戾:“敢喊我的名讳,他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