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意欲冲开众隶卒的持刀阻拦,胡搅蛮缠着向院里闯,那女子穿一袭郁金碎花开衩锦袍,头戴雪白帷帽,左手掣衣摆,右手持一锋利银簪:“别拦我!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东西!豁了你们的喉管子!认得我吗?我可是长公主!”
为首的隶卒冷言道:“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没有太后的命就是不能进!”
慕容迦叶坐在原地,仰头看天,她不必去看,一听那小辣椒般的尖嗓,便知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兼嫡长女,郁弗长公主,斛律涂月,她今年方十七岁,尚未婚配,终日放鹰逐犬,颇好打打杀杀,既是慕容迦叶的掌心宝,也是她的头疼病。
“皎皎!”慕容迦叶唤她的乳名。
斛律涂月敛了满目杀气,跺着脚焦迫道:“母后!你快让儿臣进来呀!”
慕容迦叶一抬手,众隶卒便会意,纷纷收刀默立,终于不再阻拦。
“拿根破簪子闯诏狱,你也算个奇人,怎么不把你的双刀拿来呢!还宗亲公主呢!没一点体统规矩!”
斛律涂月自知失仪,低眉道:“母后,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是这群狗东西不知变通,非要拦着我!”
慕容迦叶无可奈何,只得揽过她的肩,柔声低语:“我的小祖宗,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刑狱之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在你的望舒宫里好好呆着,来凑什么热闹呢?”
斛律涂月噘着嘴道:“母后怎么突然在乎起这劳什子女子清誉礼教了!”
慕容迦叶被她噎得够呛:“你这泼辣丫头,专程来顶撞哀家的?”
斛律涂月掀开帷帽,露出两只肿得如寿桃的眼睛:“母后,儿臣来干什么,你明知故问!”
对于她的来意,慕容迦叶心知肚明:“他现在可是判了国的钦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快回去,别让母后难做!”
斛律涂月掣住慕容迦叶的手,死死不放:“母后,赫连骧是冤枉的!他不是那种人!”
慕容迦叶硬生生把她的手扳了回去:“够了,这几天秘阁的大臣们上的折子都是这种求情的话,一点新鲜的都没有,哀家已经听够了!”
斛律涂月大为懊丧,说话都带着哭腔:“母后,儿臣不是偏袒赫连骧,他的为人,旁人不知,你还不知吗?”
慕容迦叶狠狠剜了她一眼:“人心难测,他本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奴隶,是哀家一直以来看走眼了。”
斛律涂月犹固执己见:“他几次冒死救驾,这些都不做数了吗?母后,一纸凭空而来的密信就定罪下狱,未免太草率了吧!”
慕容迦叶深吸一口气,耐心道:“密信虽凭空而来,但上面所言都得到证实了,他通敌叛国,是不争的事实。”
斛律涂月平复着激动的心绪,意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赫连骧是母后的股肱之臣,若有奸人有意陷害,捏造罪证,母后偏听则暗,自断一臂,不正顺了他们奸人的意了么?”
慕容迦叶摇了摇头:“皎皎,你太幼稚了!”
斛律涂月听见牢房深处传出的惨叫,不禁捂住了耳朵:“母后!凯旋的英雄转眼间就到了这鬼哭狼嚎的诏狱,未免让鬼头风的将士们寒心呐!”
慕容迦叶拂袖而起,面露愠怒:“够了,哀家自有决断,别和哀家摆这些大道理,若哀家这么不识大局,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母后!你说过,只要赫连骧胜利回来,就将他赐婚于我。”斛律涂月涨红了眼,乞怜地望着慕容迦叶。
慕容迦叶齿间发出冷冷一笑:“醒醒吧,傻孩子,你这个准驸马,和那个南朝女细作爱得死去活来呢!”说着,从案上拿出一张审讯机要,其上写有赫连骧与阮红泥相识的详细过程。
字字句句如利刺,朝心中锥去,斛律涂月草草一看,心凉了半截:“这……这是假的”
无巧不成书,只见一个身长九尺的高挑女子疾步赶来,她眉宇英气,身着笔挺瑞鹰袍,茜红抹额束发,腰挎一柄紫鸾刀,面带喜色:“微臣崔绰,参见太后,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鸽房有喜,臣有要事启奏!”
慕容迦叶:“快平身吧,我的好闺女,快给哀家和你的皇妹说说,朝凤监查到什么线索了?”
崔绰恭谨呈上一封刚从信鸽腿上解下来的密信:“太后,贼已落网,是在边境榷场,她怀胎六甲,扮成卖字画的商贩,刚要南渡,就被我们的人扣住了,她当时迟迟不肯上船,望着北面的山,似乎极其不舍,我们搜身后,她的包袱里还有一封赫连骧给她的亲笔情书,与密信上所言正好吻合。”
慕容迦叶把密信和机要一股脑塞给斛律涂月,嗤笑道:“你日夜巴望着做人家的新娘子,可人家都和你的敌人搞出孩子来了!”
斛律涂月兀自摇着头,声泪俱下:“儿臣不信!儿臣不信!”
慕容迦叶一听见哭声,便头痛欲裂,扶着额眉头紧搜:“阿绰,你送长公主回望舒宫,”顿了一顿,见斛律涂月抽泣不已,成了泪人,又把自己的外袍解下,凌厉抛过去,“春寒刺骨,又大哭大闹的,给她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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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