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诤言回京的第二日,邀他出席琼华宴的懿旨就被绮云殿大总管亲自送上了施府。
施家数代戍守西北,手握重权,当年施元朗对皇室忠心耿耿,施诤言却和帝梓元在沙场上有过命的交情,若是前太子韩烨还在,施家效忠的对象自是毋庸置疑,可如今谁也猜不透施诤言到底是向着哪头的。
谨贵妃摸不准施诤言的心思,隻得贵礼相待,尽力拉拢,不敢怠慢。
“殿下,西郊别苑守卫森严,臣的人半点消息都探不到。”
施诤言从宫里述职后赶回府,一同把西郊别苑的消息带了回来。
韩烨却半点都不意外,西苑的守卫是当年的禁宫大总管赵福一手掌管,只要他还在父皇身边,别说刚回京的诤言,恐怕就连梓元这两年也未必清楚父皇的身体到底是好是坏。
“没有父皇和赵福的允许,怕是没有人能进西苑,见到父皇。”韩烨立在窗前,淡淡开口。
“那臣这就去西苑见赵总管,他若是知道殿下回来了……”
“不妥。”韩烨摇头,“你如今权掌西北军权,满京城的耳目都放在你身上,你去了西郊别苑,怕是第二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谨贵妃就不只是邀你出席琼华宴这么简单了,怕是马上会宣你入绮云殿拜见韩云。”韩烨顿了顿,“如今八王已经入京,琼华宴在即,这个时候不只你保持中立重要,也不能让父皇提前知道孤回了京城,否则琼华宴必会再起波澜。”
嘉宁帝的几个亲兄弟当年在诸王之乱里死得干净,只剩下安王这么一个富贵兄长闲养在京,分封各地的八王是嘉宁帝的堂兄弟,算起来只是韩烨的堂叔伯。韩云尚小,若不是嘉宁帝犹在,余威尚存,再加上帝家如今风头盖过了皇室,这些韩氏亲王恐怕早已涌入京要监国之权了。
说到底殿下是怕这个时候施家的介入和他的出现会给摄政王添乱、让朝臣动摇臣心吧。施诤言心底明白,暗暗感慨太子对帝梓元的用心。
“那殿下您打算如何入西郊见陛下?”
“琼华宴后第二日,孤会去西郊,会有合适的人替孤安排,你不用担心。”
施峥言颔首,“殿下,臣请了京城里的几位杏林高手来给您诊治眼睛,您这几日就安心在府里休养。”
见韩烨面色诧异,施峥言道:“殿下放心,这几人都不识殿下容貌,在殿下离京前,臣会把这几位老先生留在施府。臣想着……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要放弃。”
施诤言不信韩烨的眼睛治不了,一入京就以自己旧疾复发的借口寻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入府。
韩烨心底叹了口气,不愿拂了施诤言的好意,颔首应允。
琼华宴将至,韩家的几位亲王在京城里拜山头拉交情,闹得一阵热闹,一时帝家的权势被绮云殿和八王都分薄了几分。
韩烨在施府待了两日,施峥言请进府的大夫们问诊时磨刀霍霍,瞧过后都垂头丧气,韩烨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到头来还要安慰大失所望的施诤言。
琼华宴前夜,军中同袍约了施诤言饮酒,韩烨便唤了两个施诤言的亲卫和他一起出了将军府。
“公子,您要去哪儿?”
施诤言身边的亲卫金泽和徐江知道韩烨的身份,不敢违背,出府后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半点闪失。
“我好些年没回京城了,都不知道如今京城是什么模样。今晚只是出来随便走走,你们无须紧张,跟随在旁就是,到时辰了我自会回去。”
一别京城三年,虽然看不见了,韩烨却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帝梓元治下的大靖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公子,您小心着点,我和徐江给您指路,往前走是长云街,今儿正好有灯会,前面热闹着呢。”
金泽和徐江站在韩烨身后两步远,低声为他指路,一路上描述京城街头的热闹景况。百姓吆喝声和街上的买卖声安乐而富足,传到韩烨耳里,他不免欣慰。
虽说是金泽和徐江指路,但走着走着两人发现,太子像是有意识地朝着城东而去。两人不敢过问,隻得小心跟在韩烨身边,时刻警醒四周。
路越走越偏僻,城东街头只有零星的路人走过,不远处酒香飘来,醇厚诱人。两人都是军中出身,一下便被勾起了酒瘾,见太子的目光遥望酒坊,不由交回了一个眼神。
不愧是殿下,果然是老京城,连这犄角旮旯里的老酒坊也寻得出。
“都好些年了,这酒坊居然还在。”韩烨的声音低低响起,透出一抹怀念。
那一年安宁回京,拉着帝梓元闹赌坊逛青楼遛大街,韩烨大怒之下动用东宫禁军封青楼,亲自出宫寻两人,最后便是在这个酒坊里找到了她们。
一晃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公子,原来您记挂着京城里的好酒呢,我这就……”金泽走近韩烨一步,低声开口,话还未完,不远处的酒坊里利落的女声突然响起。
“掌柜的,你今儿这酒可比前几日的醉人多了,敢情儿你藏着这么好的酒,平日里一直忽悠着我呢!”
这声音慵懒里透了些许威仪,却又亲近温和,忍不住想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