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帝烬言小心翼翼朝后挪了两步,眼神飘忽起来。
“开枝散叶?了爹娘的心愿?”帝梓元好整以暇地看着幼弟,慢悠悠开口,“你倒是提醒我了,烬言,等翻过年,你就十九了吧。”
“整个帝都世族里,十九了还没娶上媳妇的,你是头一份儿吧。”帝梓元把腕上折起的袖子放下,施施然道:“我也听说赵将军府上的千金贤良淑德,周学士的幼女冰雪聪明,宁南侯的侄女容貌出挑,你又看上了哪一个?若是有喜欢的,姐姐亲自替你求娶,也好早日为我帝家开枝散叶,传递香火。”
帝梓元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看好戏的调侃太明显,帝烬言打了个寒战,硬邦邦回转头,发现苑琴正端着一盅药膳俏生生立在洛铭西身后,面上波澜不惊。
“小姐,天凉了,您记得喝药。”苑琴把药膳放在一旁石桌上,给帝梓元披上大裘。
帝烬言期期艾艾站在一旁,小眼神直往苑琴身上放,可怜的紧。
“小姐,我明早去涪陵山给家主送些东西,就不陪您入宫了。”
帝梓元颔首,“嗯,你先去休息吧。”
苑琴应声退下,从头到尾半个眼神都没甩给帝烬言。
帝烬言眼巴巴瞅着苑琴离开的方向,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去吧,别站在这碍眼了。瞧你这点出息,什么时候娶得上媳妇儿。”帝梓元在幼弟背上一拍,朝苑琴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帝烬言摸了摸脑袋,一秒没落追上前去。
“哪有你这样做长姐的?也不怕弟媳妇飞走了,这丫头可聪慧得紧,烬言怕是降不住她。”洛铭西朝远去的两人看了一眼笑道。
“哪有什么降不降,互相喜欢逗着趣罢了,苑琴是我一手教大的,她要是不喜欢,烬言连近她的身都做不到。”帝梓元拿起桌上药膳饮下,“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为了韩云的事?”
洛铭西摇头,“我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六岁孩童,韩烨能替我们把烬言养大,韩云的事你做主便是。”
帝梓元为大靖立下的不世功勋岂是韩云的一点聪慧能撼动。外界传闻虽多,他却从未放入眼中。若对才六岁的韩云打压掣肘,洛帝两家和当初的嘉宁帝有何不同?
帝梓元低低应了声,肃冷的眼底染上暖意。
洛铭西从身后掏出一笼蒸盒递到帝梓元面前,“五柳街的兰花糕,掌柜是个地道人,家传的手艺,每天生意好得紧,我守了半个时辰才抢了两盒回来,刚出的,药苦,正好趁着热吃甜甜嘴。”
帝梓元一愣,抱过蒸盒眼一弯笑得格外灿烂,“世兄,你还记得我不爱吃药啊。”
帝梓元小时候长在帝北城,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喜欢磕着碰着,十天半月里总要请大夫上门。帝北城的老大夫实诚得很,开的药能苦掉半边舌头,帝梓元性子倔,宁愿挨痛也不肯吃药,靖安侯愁得没办法。还是洛铭西每日风雨无阻地带着洛夫人的甜食上门给这个小祖宗就着药吃才解决难题。
说出来没人相信,性子刚硬得能顶起大靖半边天的摄政王竟也是个怕吃苦药的。这些年来她没有在人前再说过半句,不是她喜欢上了苦药的味道,只是人渐渐长大,已经习惯了这种苦涩,而当年会惯着她由她胡闹的人也早就不在了。
“还是比不上洛伯母的折云糕,要不是晋南地远,一路上舟车劳顿,还真想把洛伯母接进京里来。”帝梓元一口气吞了三个兰花糕,咂巴着嘴很是遗憾。
帝梓元这一声“世兄”很多年没唤过了。洛铭西眼眶涩然,拍拍她的头,“以后有机会让我娘做给你吃。今年年夜你还是上涪陵山陪帝家主过?”
帝梓元颔首,“难得这两年姑祖母肯待在涪陵山,咱们帝家就只剩我们三个了,今年早些上山,多陪她几日。”
“帝家主也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心脉受损,这两年多亏她替你调养,要不然每年寒冬内力乱窜,经脉疼痛难忍,有你的苦头吃。过几日银枫会来京城,这次我们陪你和烬言上涪陵山过年夜。”
帝梓元眼一挑,笑道:“洛小妹就要入京了?那敢情好,今年涪陵山上肯定热闹得紧。洛伯父把她送进京,是想让你给她在京城里挑个好女婿吧。也是,她也到要嫁人的年纪了。”帝梓元神情感慨。
“她古灵精怪得很,选夫婿的事八成还得依着她的性子来。我就她这么一个妹子,只要她喜欢,王侯将相布衣百姓都随他挑。”洛铭西说着一顿,明白了刚才帝烬言一番心情。
烬言只有梓元一个姐姐,终究不愿她余生都在遗憾和后悔中度过,韩烨已亡,活着的人漫漫一生,总要好好活下去。
“银枫性子纯良,娶她的人可是大福气。夜凉了,回书房吧。世兄,给我把兰花糕端上,今日兴致好,陪我弈几盘棋再走。”帝梓元伸了个懒腰,对洛铭西眨眨眼朝书房走去。
洛铭西笑得无奈,端上兰花糕跟在她身后。
靖安侯府前堂的小书房里,苑琴正俯在桌上画画,温润的烛光勾勒出少女静谧的侧颜。一旁帝烬言杵着下巴望着她,满眼温柔。
边关沙场浴血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