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湖山山脚,才刚从韩烨等人的视线中消失,帝梓元挥鞭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她低低咳嗽几声,身体僵硬得有些不自然。
长青觉着奇怪,正要策马上前,却见帝梓元直直朝地上倒去,他急忙一跃接住了就要倒地的帝梓元。
“小姐!”帝梓元脸色苍白,嘴角溢出血迹。长青探向帝梓元脉门,神情一变,自家小姐体内内劲乱串,分明是受了伤。
“小姐,殿下一直在您身边,他平安无事,您怎会受了内伤?难道您没告诉殿下这几日您不能运功?”
自从帝梓元一年前为救韩烨散功后每逢极冬之日必定气息混乱,不能动用内力,除了帝梓元身边的人,无人知道这个秘密。
帝梓元眼底的异色一闪而过,嘴角泛起一抹自嘲。
梧桐阁里逼她动手的就是韩烨,她何必再开口。
“走吧,我们尽早回青南山。”半刻后,长青注入的内力让帝梓元脸上恢復了一点血色,她起身上马,没有半点迟疑。
两人为了赶回青南山运粮,一路快马加鞭从湖山绕边境诸城而回。一日一夜疾驰,回程途中长青几次开口,都没能劝得帝梓元休息一二。直到青南山下埋骨的巨坑现入眼前帝梓元才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帝梓元望着坑冢前那座孤独的墓碑,低低咳嗽了几声,脸色因长途跋涉愈加苍白。
“小姐。”长青连忙驱马上前,急道:“您还是回城请个大夫入府抓药……”
“不用了。”帝梓元摇头,从马上跃下,她把缰绳朝长青一甩,朝坑冢走去,“你先回城,把粮草点好,明日一早我们押运粮食去虎啸山。”
明日一早?岂不是毫无休养的时间,小姐的身体……长青眉头一皱,望着帝梓元沉默的背影摇了摇头,并未如帝梓元吩咐的一般离去,而是下马立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等待。
军献城内定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如今还能如此影响小姐的,怕是只有太子了。
安宁的墓碑前,帝梓元如往常一般拂掉石碑上的落叶积雪,她抬眼,目光在坑冢里帝家军荒芜的旌旗上落了很久。半晌,她回过神,拂着石碑的指尖在“宁”字的最后一笔上顿住。
“安宁,我和韩烨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平安喜乐,一世无忧,平民百姓家最朴实不过的愿望,于他们难若登天。她这一生都不信命,为了帝家逆天下逆山河,唯一一点私心付于韩烨,到最后,隻落得个一身疲惫,满心空。
风吹过,墓上的落叶被卷起,盘旋着落在帝梓元手上。
落叶泛黄,犹如渐枯的心境,帝梓元合拢掌心,转身离开了坟冢。
第二日一清早,一支运粮的队伍从青南山顶着寒风大雪出发,朝虎啸山而去。
韩烨领着五位准宗师也在一日后抵达潼关,进了温朔戍守的惠安城。他随守将宋瑜入城主府时正巧碰上了得到消息从城外兵营匆匆赶回的温朔。
韩烨出潼关前一直驻守山南,已有小半年未见过温朔,御马而来的少年褪去了京城世家公子的轻佻浮华,沉淀出沙场浴血的坚毅沉着来。
“殿下。”远远见到韩烨,眉角上下都焕发出神采的温朔扬起惊喜的笑容,从马上跃下,跑到他面前,“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韩烨眼底露出欣慰之色,却道:“你如今也是一城副将了,如此跳脱成什么体统。”他说着拍了拍温朔肩上的灰尘,替他把铠甲扶正。
一旁的宋瑜瞥见这一幕,心底有数,对温朔的神态愈发微妙。早就听说太子殿下阁外重视这位十五岁就状元及第的状元郎,看来不是传闻。温朔初入惠安城时虽是兵部侍郎之职,但他年纪太轻,又是个没上过战场的京城公子,大战在前马虎不得,看在太子的分上宋瑜给了他一个军师的闲职好生养在城里,本没打算他有所建树。没成想温朔很是能吃苦头,头几次大战混在先锋营里衝阵在前,履立战功,宋瑜自此对他刮目相看,一年内将他连升三级,一个月前惠安副将重伤归乡后,宋瑜便奏请嘉宁帝,擢升了温朔为守城副将。
大靖朝堂上文武两派一向泾渭分明,温朔以文入仕,如今能得到宋瑜的肯定,已是极为不易。
“宋将军。”温朔朝韩烨打完招呼才看见一旁立着的宋瑜,脸上有些讪讪,忙抱拳问好。
“温将军和殿下许久未见,些许失态乃人之常情,无妨无妨。”宋瑜自然不会计较他一时的失礼,摆手一笑而过。
宋瑜这话让韩烨心底舒坦,连带着冷肃的脸也柔和下来。
“殿下,侯君怎么没和您一起回来?”温朔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温朔这一年不再像以前一样唤帝梓元“姐姐”,而是以侯君相称。帝梓元以为他入了军中不大好意思撒娇便也没放在心上,但只有韩烨才明白温朔改称呼的深意。
帝烬言的生死牵连过大,一个不慎将祸连东宫上下,温朔是在护他。
才一日时间,大靖太子和靖安侯君闯入驻守五万北秦雄兵的军献城、掀起惊天大战又全身而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西北诸城。如今韩烨平安归来,却未见到同行的帝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