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啊……”似有若无的叹息从西云焕口中逸出,她忽而问,“不知公子说的天命究竟为何?”
被西云焕墨黑的眸子凝视,莫天突然豪气干云,负手于身后,定声回:“普天之道,帝为尊,自然帝王令即是天命。”
他是皇帝,一直遵行的天命还能为何?但即便是他那个功绩远超北秦历代皇帝的父亲也不会随意在这个由氏族构系天下的时代说这句话。此时的莫天,毫无疑问充满了马踏中原开疆辟土的野心和自负!
这话落地,对面立着的女子并未如他想象中般动容惊讶,西云焕只是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转眼眺望热闹喧嚣灯火璀璨的城中,道了一句:“你说得没错,帝为天,黎明众生都信天命,尊天命。看来公子你也是遵循天道之人。”她回转头凝视莫天片刻,开口:“却也有些人不信命,我觉着那帝梓元就不是个信命的人。”
“哦?”莫天声音微挑,饶有兴趣问,“小姐久居朗城,帝梓元乃大靖朝官,你们二人素未蒙面,何以对此人有如此定论?”帝王皆多疑,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了一抹自己都未发觉的警惕郑重。
西云焕像是没看到一般,稳稳当当道来:“当年我西家大军败于帝盛天之手,族人死伤无数,这些年西家虽居极北,但一直在意帝家动向,帝梓元是帝家孤女,对于她我打听了不少。她若真尊天命帝命,做个服服帖帖忠忠诚诚的一品上将足矣,何必用回帝家姓氏在大靖和嘉宁帝打擂台?”
听及此,莫天心底疑窦渐消,回得却颇为冷沉:“帝梓元确实是三国异数,若非她把晋南十万大军调入漠北,和大靖太子韩烨东西相持,我北秦早已夺下潼关,长驱直入中原,拿下大靖了。”
莫天遗憾的声音伴着湿冷的寒风回响。西云焕抬眼拂过印着战火痕迹沉寂冷暗的古城城头,瞳中的冰冷一闪而过,回转头时已是风轻云淡的讚同:“公子说得不错,若无这二人,大靖边塞已破。但……”她略一沉顿,却道:“即便破关,北秦要亡大靖也绝非朝夕之事,而且北秦也未必能做到。”
“哦?”莫天虽不是刚愎之人,但作为北秦帝王,当他野心勃勃意欲一统云夏、在朝堂指点江山时,附和的大臣股肱绝不在少数,或者说几乎从来没人敢对他说要完成一统大业是件不可能之事。
“我北秦蓄国十载,兵强马壮,将士铁血彪悍,只要能破潼关,必能长驱直入,缘何不能亡大靖,夺中原?你为北秦子民,如何能长他国士气,灭本朝威风!”或许因为说这话的是西云焕,莫天话里便带了隐隐怒意。
西云焕头一次收了云淡风轻的笑容,正色道:“公子,天下兵灾,覆巢无卵。西家虽居朗城,不理朝事,可动乱若至,西家岂能真正置身事外?西家不兴兵,并非不解天下事。公子说北秦若叩关必能灭大靖,在我西云焕看来,就算是国主言此话,却也是妄自尊大,过于张狂了。”
或许是西云焕眼中那一抹否定激怒了莫天,他神情一冷,朝西云焕的方向大跨两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紧紧握起,怒视她:“你!”
盛怒的话语在西云焕皱眉低头凝看的墨瞳下悄然定格,触手的肌肤温热细腻,莫天循着她的眼望去,瞧见西云焕手腕处被他勒出的红痕,正欲放下手,西云焕已先他一步将他甩开,冷冷看着他。
西云焕这一甩带了几分劲道,莫天在毫无预兆下被震得有些发麻。他也不在意,讪讪收回手,咳嗽一声:“我一时失态,西小姐莫怪。只是……”他一顿,继续道:“妄议国主,小姐这话也太放肆了。不知小姐为何言之凿凿说北秦不能灭大靖?”
西云焕后退一步,没半点回应解释,一本正经地开始揉捏手腕处的红印来,摆了一副老子不想理你你有多远滚多远的冷脸色。
横看竖看这西家的闺女也不是个娇弱的主,莫天对着她却撒不出半点脾气,但却有话相激:“西小姐,你既然能说这种话,就要说个明白,小姐难道今日要毁了西家门人耿直忠君的名声?”
西云焕脸色微变,凌厉出挑的凤眸一挑,扫了莫天一眼,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带着明显的怒意:“如你所言,北秦叩关,踏马中原,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二十年前西家早在中原尸骨尽埋折戟而回,你忘了不成?”
“当时大靖有帝盛天和韩子安……”莫天神色一正,就要辩驳。
二十年前韩子安和帝盛天如彗星升空,威震云夏,有此二人在,谁能撼动大靖一寸山河?
“中原一战前,先帝在云夏之威并不弱于他二人。”西云焕截断他的话,不让半步。北秦先王莫景十五岁即位,诛佞臣、兴科举,安内攘外,二十年时间将羸弱蛮荒的北秦中兴至顶峰,如今莫天有底气打进中原,还不是得了他老子当年兴国的福荫。
莫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先王莫景得北秦万民敬仰,在他心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个神唯一一次被拉下神坛,便是二十几年前令西家兴兵南下,却让帝国军队被帝盛天韩子安联合中原氏族打得灰头土脸,狼狈而回之事。
莫天不语,西云焕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她冷哼一声:“韩子安和帝盛天虽有盖世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