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前鲜红的血迹滴滴溅落,领头的将士从怀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状纸,高举于顶。
“末将钟海,一告忠义侯长子强占民女。”
黄浦正欲接状,哪知钟海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状纸,声若洪钟:“二告忠义侯包庇长子,毁灭证据,害死此女。”
黄浦怔住,倒吸一口凉气,奸淫民女,杀人灭口,忠义侯世族门庭,竟然做出如此恶行来!
见持状将领悲愤万分,黄浦忙问:“难得将军千里奔波,只是这女子家人何在?”
钟海垂首,即便隔着数尺之距,一旁的百姓亦能看到那双举着状纸的手突然青筋毕露,颤抖起来。
“钟海父母早亡,唯有一妹钟景相依为命,三个月前,小妹与下官亲兵吴峰立下婚约……”
“将军是说……”黄浦愕然。
钟海骤然抬首,双眼赤红,“半月前下官从军中归家之时,小妹自缢于房,隻留得一封遗书。大人,下官之妹绝不会在下官回家之日在我这个兄长面前自缢,定是有人害她性命,末将便是苦主,请大人做主。”
钟海话音刚落,身后十来位将士中有一人磨膝上前,直直望向黄浦和满街百姓,坚毅的眼中悲愤无限。
“大人,一个月后就是我和小景成亲的日子,我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只为了能让她风风光光嫁进家门。如今天人永隔,求大人接状,还我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周围原本默然的百姓顿时哗然。
领军在外的兄长想让心爱之人风光大嫁的将士、欢喜待嫁却含冤死去的少女,没有人能够容忍这样的惨烈之事发生在保卫边疆的将士身上。
黄浦见民怨已有成势之态,不可让忠义侯一府之事动荡京城,遂神情郑重地上前,“两位请起,大理寺管天下不平事,将军请跟本官入府,若证据确凿,本官绝不徇私枉法,定还死者一个公道!王虎,去请个好大夫回来。”
黄浦说完,吩咐衙差,接过钟海手中的状纸,托起二人,率先朝大理寺内走去。刚才还肃穆无比的大理寺府衙前,只剩下暗红的血渍和久久不愿散去的百姓。
临街的茶楼里,苑琴替任安乐泡了一杯茶,面容沉静,声音感慨:“小姐,黄大人是个好官,当初小姐选择先入大理寺,为的就是将他提拔起来?”
任安乐抿了一口茶,望向大理寺的目光清越,“以敌之矛,攻敌之盾,直到这把矛磨得尖锐无比,方得我们所用。世族权大,也不敌百姓众口铄金;皇家再贵,亦不敢挑战百姓之怨。忠义侯府的尊贵……到头了。”
她沉下声音,手中抛着的棋子落在桌上滴溜溜转,碰出清脆的声音。
这一日,大理寺府衙外的茶楼酒肆几乎人满为患,围观的百姓受不了热腾腾的太阳,花了几吊银子占据有利位置密切关注案子的进展。直到下午,大理寺府衙大门重新打开,众人亲眼看着一脸肃穆的大理寺卿舍了软轿,骑上快马奔向皇宫的方向时,才算放下了一半悬着的心。
东宫书阁内,赵岩义愤填膺地回禀此事,语带愤慨:“一家子龌龊之徒!上次忠义侯府的幼子在会试里舞弊,这次轮到他父兄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忠义侯府枉在世族之列!”
韩烨正在翻看奏折,听闻后沉声道:“那守将敢离城千里入京告状,想来有了证据,忠义侯府气数已尽。”
赵岩点头,微微感慨:“青南城的守将倒也血性,在大理寺前自罚三十鞭,这些疆场上的将士,最是受不得欺辱……”
韩烨眉头一皱,翻看折子的手顿了顿,“你说那守将来自哪里?”
“青南城,在忠义侯管辖之内,其太守便是忠义侯长子古奇辉,这次入京告御状的是青南城副将钟海,听闻此人一身好武艺,厚待将士,在西北颇有名望。他此次入京,便有十来位将士跟随他前来。殿下难道识得此人?”
韩烨摇头,“不过随便一问。”说完,复又低头批改折子,但却不如刚才专注,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赵岩正欲出去,想起一事,突然开口,神情有些迟疑。
韩烨抬首,朝赵岩看去。
“这两日臣在围场遇见过安宁公主……”
“安宁怎么了?”
“臣见公主的面色像是不大好,便问了围场管事,才知道这两日公主每日清晨入围场,日落才回,日日练习弓马,整日不歇。臣怕长此以往,公主的身体恐会受不了。”赵岩的正妻素芬郡主和安宁公主交情不错,是以他才会多嘴一句。
韩烨眼中划过些许疑惑,对赵岩摆摆手。
见赵岩出去,他才揉了揉眉角,安宁这么个性子,有什么事能让她挂在心里?
皇宫上书阁,赵福送走了入宫请旨的大理寺卿,回到书阁,见嘉宁帝神情冷沉坐于案桌前,小心宽慰道:“陛下,忠义侯自己品行不端才会惹来民怨,您只是下旨让黄大人秉公而断,而非封了侯府,已是顾虑侯府的脸面,万不可再为了侯府之事伤神。”
“忠义侯在朝里屹立十几年,还不至于随便受製于人。”嘉宁帝摩挲着指间的扳指,神情有些漫不经心,“赵福